三个人在黑暗潮湿的牢房里,面面相觑,最后,妹妹却捧着一只破烂的瓷碗递出了栅栏,里面装着一碗已经馊了的白饭,面上搭着两块黄色的菜叶子,像一块用了太久的抹布。妹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市侩的狡猾神色,但实际上应该是天真无邪的眸光,她说:“你肚子在响,是不是饿了,给你吃。”
顾疏玲的确饿得厉害,还很渴,可是她多少年没有再尝过这样的饭菜了?不是她矫情,那强烈的馊味儿,发酸发臭,让她恶心,止不住胃里的翻腾。她不接,却道:“我不饿。你们有水吗?我渴。”
水自然是有的,装在一只黑色的木桶里,妹妹拿了另一只破碗装了一大碗水来,斜端着的,因为端平了会洒出来,因为碗也是破的。
顾疏玲接了过来,仰起头呼噜噜的就喝完了,又把空碗递了回去:“还可以再要一碗么?”
妹妹麻利的又装了一碗,不甜,更没有茶,不是陈年梅花瓣上的雪水,也不是清冽的山泉,但这清凉蕴藉,却是珍贵的。没有它,顾疏玲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撑得下去。
妹妹看着她,问她还要不要再来一碗,她摇头:“不了,你把我当老黄牛了。”
三个人都在笑,像是林中的鸟儿,笑声都是叽叽喳喳的,清脆,却带着俏皮。
顾疏玲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道:“如果能够出去,你们……”没有说完,她便自动停了下来,因为她猛地想起被带到这儿来的时候听到的话:让你去看看将死之人是什么样子的。也就是说,这两姐妹,马上就要被杀死了。她无力说完那后半句报恩的话,因为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而就算她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让姐妹两的恐惧和痛苦延长而已。
闭嘴的期间,她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妹妹笑道:“呵呵,你不是老黄牛,是饿牛。”说着又把那碗几乎可以捏出酸水来的饭,说道,“嘻嘻,饿牛吃草了。”
顾疏玲终是接过了碗,咬了咬唇,生存的欲望和不想拂了小姑娘的好意让她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直接拿手,抓起那馊饭,一点一点的塞进了嘴里,一下一下的嚼着,然后慢慢咽了下去。
酸的,苦的,每一颗饭粒都重击着她的胃,每一滴汁水都让她恶心想吐,那枯老的黄叶让她想起那些年来之不易的午餐,就像是活生生的吞下了一桶喂猪喂狗的泔水。她的肠胃在叫嚣,她的身体也在反抗,果然啊,在经历了被关爱和庇护的天堂般的生活后,便再也无法忍受地狱的滋味。
当最后一口饭被艰难吞下之后,顾疏玲终于忍不住干呕一声,别过脸去,埋在深沉的黑暗里。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看着顾疏玲有一下没一下的干呕,妹妹天真的道:“诶,这个姐姐是不是有小宝宝了?我看说书的话本子里都是这样说的,有小宝宝的人老是吐呢。”
姐姐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哪里是什么小宝宝,明明是我们的顾大小姐吃不惯我们的粗茶淡饭。”
顾疏玲一怔,抚着胸口抬起头来,神色复杂的看着一唱一和的两姐妹,道:“你们,是谁?”
她没有说自己是谁,可是姐姐却准确的说出了她的身份,这根本不可能是一个被关了半年的人该有的判断力和语气。
没有等来回答,便听见黄山猖狂至极的笑声:“哈哈哈,不食人间烟火的顾大小姐居然像一条狗一样吃着连狗都不吃的东西,哈哈哈……”
原来,原来地狱中压根就没有折翼的天使,全都是魔鬼,全都是。
顾疏玲用手扶着墙壁,只觉得刚刚吃下肚子的剩菜剩饭全部变成了一条条跳跃的蛊,左右摇摆在胃壁里胡乱冲击,冲撞得她腹中翻江倒海,终是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而那两姐妹,一改刚刚的恐惧无助,对着黄山谄媚道:“三哥,人家演得好不好啊?”
黄山不动声色的推开八爪鱼一样的两姐妹,反捉住其中一个的手,道:“好极了,不愧是演过戏的。”说罢,他轻轻一推,便把两人推了出去,看着顾疏玲道,“呵呵,你服还是不服?”
顾疏玲抬袖擦了擦嘴角的秽物,一张脸煞白,整个人都是死灰色的,她笑:“呵,你不是想要杀我报仇么?问什么服不服。”
黄山摆手,示意两姐妹下去,等确认没人偷听之后,他一把拽住顾疏玲的腕子,掐得她生疼,问:“我本来是要杀你的,但也可以放了你。”他加重手上的力气,指甲下去便掐破了顾疏玲腕子上的皮肉,但他丝毫没有怜惜,反而用一种威逼利诱的语气道,“我听说有一个大秘密……”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倒不是因为别的,便仅仅是因为双方都是聪明人。
果然,顾疏玲猛地抬头,眼神一闪,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黄山不答反问:“告诉我全部,我就放了你。”
“如果我死活不说呢?”
“那么,”黄山邪魅一笑,手指挠了挠自己的裆部,然后才又勾上顾疏玲的脸,道,“我就直接放大招了。”像是觉得这话重量还不够似的,他又朝门外虚看了一眼,道,“还有我那群兄弟,你知道的,他们饿着呢。”
顾疏玲的眉头皱得很高,半晌,才笑了,带着视死如归的意味,和罪孽缠身的悲悯,道:“我,不知道。”
黄山冷睨了她一眼,然后把人推到了墙角,手肘触墙,来了个标准的壁咚,自然,以黄山这个面上一斗大的伤疤的大脸,是完全配不上言情小说里壁咚男主的颜值了,再配上他这个冷酷恶毒的眼神,更觉得可怕慎人。
顾疏玲背部抵住墙壁,撞得咚的一声,脊骨微疼,她咬了咬牙,昂首道:“你得不到秘密,也不可能报仇的。”然后,后槽牙狠狠的咬下去,看这个架势便是要咬舌自尽了。
然而,黄山及时扼住她的下巴,捏得她吃痛,不得不放弃,又是一声脆响,她听到了自己的骨头传来的清脆声音,痛感清晰,应该是下巴脱臼了。
黄山掐着她的手背,恶狠狠的问:“我再问最后一遍,你说不说?”
顾疏玲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痛苦的摇摇头。
而黄山,他自是说一不二,便不再废话,一掌劈在顾疏玲的后颈,顾疏玲一下子就软倒了下来,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顺着墙角滑了下来,像是一条光滑的鱼。
而黄山,伸手解开了顾疏玲胸前的盘扣,狰狞而可怖的表情,靠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