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白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淮深又道:“另外,你通知张银,让他来见我一面。”
“你们不是对头吗?以前还没有易帜的时候就打得不可开交,思起镇的时候还打起来了,你确定他真的会来?”
周瑜和诸葛亮,失了哪一方,这棋局就下不下去了不是么?所以顾淮深相信,张银一定会来的。
本来是挺好的部署,可是沈夜白掉链子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这一次并不是他的意愿,但他还是掉链子了。
沈家的大部分财物都已经转移到了南京,留在白城的产业少得可怜。沈夜白给沈老爷打去电报说了此事,要沈老爷拿钱来救人。然而,电报的来回总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沈老爷本就是希望顾疏玲死的,又怎么会主动救她呢?便故意拖延时间。
一心救人的沈夜白着急得不行,时间太紧,老爹那儿又没有音信,他急得团团转。阿秀也不想沈夜白救人的,因为在船上当顾疏玲说出那么一番话的时候,她看得出沈夜白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动摇。她怕沈夜白移情别恋,怕自己还没有真正开始的幸福生活戛然而止,所以,她也暗中使绊子,这让沈夜白干什么都不顺,几乎都要为了救人的事儿烦死了。
报了案,警、察局的人说已经派人去查了,但因为那是在安徽,已经不在白城的地界,交涉起来麻烦,而且巢湖那么大,附近水域发达,水路复杂,天知道水匪在哪一旮瘩待着,反正就是各种敷衍糊弄。
最后,沈夜白无能为力,只有把沈家的宅子卖了,这才凑够了足够的赎金送到了指定的地方,并且修书一封,说钱好商量请不要伤人。
一个不爱她的人可以为她做那么多,这也是很难得的了,或许是感动,或许是愧疚,又或许只是胸中的热血,更或者是诀别前的慷慨。
然而,沈老爷不支援,在凑够了赎金之后,沈夜白便已无能为力,便不能以重金去贿赂那宋长官了。这关节没有打通,顾淮深自然也就还在牢里待着了。
热血青年不管用,那诸葛亮还是值得信赖的。张银果然来了,并且答应帮忙。
得知沈夜白那儿没有作用之后,顾淮深当机立断,让张银帮忙传播了个消息出去。那消息很是扯淡,说什么长生不死,几乎都要扯到玄学上了,但听起来又头头是道挺唬人的。
这是说给上面的人看的。顾淮深的心思与顾疏玲如出一辙,那便是用这个所谓的极具诱惑力的秘密换取想要的东西。在张银的斡旋之下,当然,这个秘密也起了极大的作用,顾淮深被上面召见了,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他被放了出来,虽然是秘密的。因为毕竟冯柄谦正握着白城乃至浙皖一带的大权,不容小觑。
而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去安徽救阿玲,而此时,离顾疏玲被掳已经整整十一天了。
顾淮深不是孤胆英雄,而要在一群亡命之徒手里把人毫发无损的救出来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够办到的,而且要在那么大的一片水域找到那群水匪的栖身之所也是形同大海捞针的,必须要有帮手。
被秘密释放的顾淮深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领着自家的亲兵冲锋陷阵,而上面的妥协是,只要他能够除掉冯柄谦兄弟,那么白城依然姓顾,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这就是说,上面不会派一兵一卒给顾淮深,这是在试探。
好在还有一个诸葛亮啊。张银带了百十来号兄弟,打着收编的名头到了巢湖,然后便一寸一寸的找。那是张家的兵,而黄山以前也是张家的兵,哪怕撞到了一起,也是可以先唠唠嗑的。
而顾淮深,多日的寻找让他更加着急,带了几个人打了头阵,然后自己撑了个小船向前找去。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自然是赶在大部队前头的,然后,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很小的岛。
不是他运气好,而是他眼睛尖,在那么浓的雾里面,他居然都看到了小岛,然后凫水过来,偷偷的摸上岸,一路小心翼翼,用匕首放倒了两个水匪,这才让第三个带着自己来到了阿玲所在的地方。当然,那第三个水匪也是个倒霉蛋,人被打晕了,衣服也被扒了,还被割喉了,最后更被弃尸了。
顾淮深就靠着这样的伪装进来了,可是,还没有看到阿玲,他便看到有一个赤、裸着半身的男人正要对阿玲做那种龌龊的事情,然后,他便重重一掌下去,最后更是在他的心脏的地方补了好几刀。
此时,他终于找到了阿玲,并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阿玲。他把阿玲搂在怀里,心有余悸,手指忍不住的颤抖,他说:“还好,还好,赶上了,赶上了……”
还好,在最后的那一刻,他终于救出了自己的姑娘。
原本以为如此。
可是,顾疏玲陡然抬起头,目光中有怨恨,有厌恶,还有死气和杀意,她嘶哑着嗓子说道:“不,早就来不及了,已经第十六天了……”
已经第十六天了,从她被掳走已经整整十六天了。而除了第一天的询问,便是三天三夜的黑屋,第五天,第五天……那个脸上有一道伤疤的男人,打着复仇和逼供的旗号,就已经给了她这辈子最深沉最痛苦的打击……
她有过嚎叫,有过撕咬,有过哀鸣,甚至把那个秘密说了出来。可是,那个被仇恨之火蒙蔽了双眼的丑陋的男人却不相信,然后……
她想过死,咬过舌,撞过墙,甚至用瓷片割过腕,可她还活着。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一直到第十六天,轮流进入这里的水匪,不同的面孔,但是相同的龌龊嘴脸,恶心得想要焚毁这个世界。而这十来天的光阴,便见证了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从高贵冷傲的大小姐和阴谋论者堕落成禁脔和慰、安、妇的过程。
这个世上,并不是每次喊刀下留人都能来得及,也许早在午时三刻之前那铡刀就已经落下去了,就算带着圣旨和令箭前来,等待的也不过是身首异处和一滩血泊。
听到这话,顾淮深怔住了,就像是被一把刀狠狠的捅进了心脏,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开始摇摇晃晃了。然而,他紧紧的抱着顾疏玲,很紧,但是很温柔,他说:“不怕,兄长替你报仇,兄长带你回家,不怕……”
像哄孩子一样,他连续说了好几遍,直到看到顾疏玲疲惫的闭上眼,他才低头吻了她的额头,声音一如往常的柔情似水:“阿玲不怕,睡吧,兄长带你回家,兄长永远照顾你。”
而另一只手则握着满是鲜血的匕首,不动声色的,一下子剜进了那人的胸膛,几乎要把那心肝都剜出来,咕噜咕噜的血液,漫过顾淮深的脚尖,眼睛是嗜血的红。
今天,谁都拦不住他,今天,势必要大开杀戒,今天,便要鲜血染红巢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