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要是不需要动心眼子,那该是多幸运的事。
舒德音此刻,希望自己有千万个心眼子,就不必被个简单的认亲礼难得睡不着了。
世子夫人也是好意。
府里添了新妇,情形特殊,并没有广请宾客,周告亲朋。世子夫人想着,那就张罗个认亲礼,至少让府里的人,都见见舒德音。
舒德音愁啊,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空着手去拜见长辈、结识兄弟姐妹。但见面礼哪来呢?一没压箱底的嫁妆;二没救急的银子。
就算整个最传统的,给长辈送鞋袜、姐妹们送帕子、兄弟们送笔套,可她既没那么多功夫,手上也不可能有趁手的布料,最重要的,是她针线活实在不高明。
她想得头痛,倒是许厚璞,一听她居然在烦恼这个,觉得根本不是问题。
许厚璞一挥手:“用不着准备!咱们还小,等着收礼就成了,”说着还喜滋滋和她商量,“到时要得着好的,让我挑几件成么?手头正紧呢!”
舒德音也差不多适应了许厚璞的节奏,没无语太久,痛快许诺:“分你一半,让你先挑。”
许厚璞觉得这媳妇真不错,上道,够义气。
要说许厚璞当初为了不娶个娃娃新娘,还要逃婚来着,是怎么有了巨大转变呢?定远侯居功至伟。
他先是用一顿毒打整治得许厚璞哭爹喊娘;又为了让他专心做个小白脸,生活水平给翻了几番;
而二太太见“逃走”的舒德音又一次“没用”地被侯爷抓回来后,希望破灭,大哭了一场,抱着她心爱的小三好生安抚了一番:“小三不怕,娘给你找几个好看的、正当年的丫头,就放你房里,不受那憋屈!”
许厚璞幸福得都快飞起来啦!因祸得福,媳妇儿就是我福星啊!再面对面观察了自家命途多舛的媳妇,又乖又灵又不黏糊,也不耽误啥,搁家里养着呗!此刻他“又乖又灵”的媳妇儿点灯熬油,总算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谁说她没有嫁妆的?她的家人,早给她准备了最好的嫁妆!
第二天一早,孙妈妈就来给舒德音梳妆打扮,简单的妇人头,插-着一根素簪并一根玉钗,衣服取了素净的藕荷色。
这装扮是花了心思的,摒弃了新妇的喜庆隆重,也不是守孝的肃然冷清,长辈们不至于太过挑理。
等了半响,也没见许厚璞来,一个小丫头附在孙妈妈耳边说了什么,孙妈妈脸色有些复杂,上前道:“三少奶奶,三少爷会和二太太一起过去,您这便走吧?”
舒德音面色平静地应了,请孙妈妈捧了装见面礼的托盘,在前面引路。
才走到正堂门口,就遇到一位脸圆圆、身圆圆的夫人,手里一左一右拉着两个圆滚滚的双胞胎男孩,见到舒德音,笑得眼咪咪的,孙妈妈同舒德音说过府里的情况,这位应是三夫人安氏。
“可算是好了,你三妹妹天天念叨着去探你呢。还是我说,不能耽搁了你静养,硬拘着她不让去。”又自然又亲近,一下子就让舒德音觉得,或许,侯府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排斥自己。
她有些感激,微笑着朝对方福了福,还没有认亲和改口,自然不好随意打招呼的。
随着三夫人进了正堂,世子夫妇已经到了。
大房的几个孩子也按照排行在各自的座位上等候,兄弟们都带着笑,一个脸上带着倨傲的华服小姐端坐着,毫不掩饰地从头到脚审视舒德音,嘴角不悦地撇了撇,就低头喝自己的茶去了。这应是长房的独女,府里行二的许璐。
在三夫人张罗着安排她身后一溜孩子时,世子夫人拉了舒德音的手,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住得舒不舒心,林林总总问了一圈。
舒德音都认真答了,又行礼谢了世子夫人的辛苦安排。
世子夫人有些心不在焉听了,又说姑母许绍诤今日不得空来,改天必要亲手给见面礼的。说着,眼神时不时向门口飘去,瞧了几次,都没见有人进来,眼里就有些气恼和不耐烦。
舒德音心里微不可查叹了口气,提起精神,谢道:“大夫说,德音用的生肌祛疤膏,是夫人娘家秘制的,药材都极难得,德音生受夫人厚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