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入了许厚璞房中伺候,本是满腔的欢喜和期待。但等了好多天,许厚璞却没有真正受用她,她就慌了。
许厚璞房里的丫头们,也忍不住背着她偷笑,又故意叫她听见。二太太赏赐下来的又如何呢,三少爷瞧不上,还是白搭。
浣纱整天拘在房中,也没有别的差事好干,胡思乱想的,甚至想要不要回水云居,求求二太太,好歹给个说法。
也知道不行,二太太要真看到自个儿这般没用,说不得就把她召回去,再换个人来,到时,就真的是笑柄了,能笑很多年的那种。
浣纱听说,许厚璞所以不肯亲近她,是被三少奶奶管得太严了。嫡妻善妒,小星们当然没有好日子过。
可三少奶奶年纪小,根本伺候不得三少爷,又不许丫头们替她分担,这心得有多窄,多恶毒!
浣纱恨舒德音,又恨找不到法子接近她。
浣纱想向舒德音投诚,我都做你的人了,我伺候三少爷,就跟你伺候的一样,这总行了吧!
舒德音要知道她这么想,一定会感叹一句,二太太调教出来的人,跟二太太的脑回路也是一样一样的,没毛病。
二太太已经好起来了,每天有大把时间,盯着舒德音还有许厚璞院子里的事儿。
她拉着许厚璞,从二爷的英年早逝,说到二房的人丁单薄,再说到舒德音的丧门星体质,还有许玥前程未卜的婚事,仿佛解决这一切问题的唯一方法,就是许厚璞立刻、马上回房去,拉个丫头春宵帐暖,吭哧吭哧地奋斗,造出一大堆庶子来。
许厚璞每每听他娘说起春宵帐暖的部分,就脸红激动,十分冲动;但一听后续的庶子部分,就又脸色煞白,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这就要当爹?压力好大,好怕折戟沉沙!好在很快就是腊八,府里各样事体都忙了起来,许厚璞就趁机把纳妾这桩难为事放到一边。
舒德音借口给莫家送腊八粥,雇了辆快马出城,祭拜了母亲余氏。墓地真的简薄,才一个多月,已经快平了。
舒德音亲手捧了冻得干硬的土垒在上头,清河和铁七也默默地帮忙,好不容易垒出个小包,舒德音拿出在莫家写好的木碑,立在了墓前。
因怕人知道了墓主人的身份,糟践了墓地,碑写得十分简单,舒门余氏之墓几个字而已。舒德音燃了黄表纸,在墓前默默祝祷,无非是盼父母相聚,盼自己洗刷了家族罪名,再来为父母设法合葬。
舒德音一直没有哭,倒是清河,眼泪流得稀里哗啦,湿透的脸蛋被冷风一吹,险没裂开去。
走的时候,风突然就停了,周围的草叶好似被凝冻起来,纹丝不动。舒德音的心里却是微微一动,眼泪冷不丁就扑了满脸。
坐在马车里,舒德音看清河狼狈地涂着面脂,道:“我娘她??从小在江南长大,最爱那里的草长莺飞。嫁给爹爹后,几十年了,只回过江南两次。她曾同爹爹说,北方真是冷啊,幸好心是热的,不然,真不知道怎么熬下去。我总想不明白,心能有多热呢?现在我有些明白了,北方有爹爹,后来有了姐姐,再后来有了我,娘的心,可不是热的吗?”
她苦笑起来:“现在,我们,都被从她身边夺走了,我娘,她该多冷啊!”
回到府里,不防遇到了更冷的场面。
湘仪院紧闭门户,红鲤和秋雨都是一身狼狈,哭得满脸是泪,好不可怜。
孙妈妈冷着脸让几个婆子压着她们在院里跪着,凭她们怎么哭闹,只不让起来,嫌声音太嘈杂,索性堵了嘴,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脸涨得通红,愤恨的眼神如有实质,恨不能剐了孙妈妈。
看到舒德音回来,她们跟见了救星般,这段时日舒德音对她们多有容忍,她们自然当她是看二太太的佛面,因此并不怕她的。
舒德音叫清河搬了椅子,就在廊下坐了,看着底下一群战战兢兢的丫头婆子:“说吧。”
孙妈妈看了一眼压着红鲤的妈妈们,一个妈妈就从红鲤嘴里扯出了帕子。
红鲤连嘴里流出的涎水都顾不上了,喊道:“三少奶奶,您救救奴婢,奴婢活不成了!”
舒德音微微一笑:“谁逼得你活不成?”
红鲤怨恨的目光射向孙妈妈,孙妈妈只低着头,并不辩解。
“奴婢一心为主,实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叫孙妈妈对奴婢喊打喊杀的。”
孙妈妈这会儿不能沉默了:“婆子也只是一个奴婢,并不敢打杀别的奴婢,请三少奶奶明鉴。”
红鲤尖刻的话语正要出口,舒德音瞥她一眼,沉声道:“我只问你做了什么,不问你做错什么。”
红鲤这会儿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很快又找回了底气,瞪一眼秋雨:“都是秋雨这个小蹄子!她??她勾连外院的小厮!”
秋雨的嘴还被堵着,一句话都辩解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大滴大滴的眼泪往外淌。
勾连小厮这件事,舒德音也让波心在做,成效不错,外院的消息能传进来,内院有什么需要,也能找人帮衬。
舒德音对波心很满意,但不表示,她会满意底下的人擅自勾连。这种事情,在高门大户,说起来多如牛毛,但一旦查起来,能要人命的。
舒德音很不耐烦对红鲤说:“我问的是你做了什么,不是旁人。你若是学不会怎么回话,就回官牙里再学学。”
红鲤挣着磕了几个头,急道:“三少奶奶赎罪,奴婢会回话??“
红鲤就说,今日一上午,她就没在院子里看到秋雨;中午的时候,她和三等丫头月季去厨房提食盒,隐隐看到秋雨鬼鬼祟祟地,和一个半大的小厮拉拉扯扯,等她走过去的时候,小厮已经不见了踪影,秋雨更咬死了,说红鲤看错了。
红鲤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便悄悄地盯着秋雨,就发现,秋雨似乎把什么物件藏在了被褥里。她生怕秋雨生了歹心,趁秋雨不备,把她的床铺翻了个底朝天,竟找到了一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
舒德音便问:“是什么东西?”
红鲤脸红了一红,正要回答,孙妈妈上前一步:“住嘴!没的污了少奶奶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