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许厚璞就跟着许绍谦和许厚璋去了英国公府。
两家关系不错,国公府又炙手可热,许绍谦亲自去送年礼,也是应有之义。
来接待的自然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因围炉宴之事,英国公府也有些不自在。到底是被侯府的小辈逼着,吃了个哑巴亏,故而只狠夸了许厚璋,对许厚璞不过是信口赞了声“好”罢了。
许厚璞并非全不会看脸色,只不太放在心上。
待英国公世子说话告一段落,端起茶来酝酿送客时,许厚璞就起身,作了个长揖:“小侄眼拙,得罪了贵府的四老爷并公子,此番是来请罪的。”
英国公世子都呆了一呆:“四老爷?哪个四老爷?”
那英国公府四房当家人,原是老英国公的四子,老英国公去后,现下的英国公继承了爵位。
树大分枝,老英国公夫人是个拎得清的,主持着给分家了。
高堂尚在,子孙就分家,这在京城还引起了好一番轰动。奈何老英国公夫人身有超品诰命,一力承担了,也无人说个不字。
事实证明,这一步走得再英明不过的。
分家后,二房额外领了钱财,回老家经营祖宅和祭田。子孙还算上进,努力进学的有,投军的也有,算是把大后方牢牢经营住了。
三房子嗣单薄,依附长房这一支。不说能有多大的助力,至少从不捣乱的。
四房,就是个异数。
原来的四老爷自诩不比大哥差了什么,一个出身不同,就有了天上地下的命运。脑子从没转过弯来,活成个愤世嫉俗的无业游民,早早就寻找重新投胎的机会去改写命运了。
他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赵四老爷,和他爹是两个品种。
他爹不忿出身,最喜打鸡骂狗。他呢,是最不自苦的,斗鸡走狗,岂不美哉!硬是在纨绔群里熬成了资深。
这样的房头,只有离英国公府的权力中心越来越远的。听许厚璞冷不丁提起来,英国公世子都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想起,这说的,是自家那不成器的堂弟。
不由暗骂一声,这爹死得早的,就是不一样,自家还是个“世子”呢,人家都当上老爷了!他只羡慕人家爹死得识相,不想想自己背靠大树好乘凉。
既是四房的父子,能有什么要紧:“咱们是通家之好,说什么得罪的话。若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便是。”
许厚璞就把舒德音跟世子夫人的那套说辞说给了他听,道:“小侄又细打听了,这铺子本是那宽兄要用来周转谋事的,这??前程要紧,父子感情更要紧,小侄无意间在其中??实在惶恐。”
只说惶恐,只说抱歉,却不说把铺子退出来,英国公府就知他的意思:“贤侄多虑了。这事,仔细说来,你也是被头一个买主蒙蔽了。其实无妨,不说你,即便是那个买主,也实不必放在心上。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我听来并无不妥的。”
这就给定性了,许厚璞连连点头:“世伯说的是。这铺子实在是好的,说来卖了未免可惜。只是赵四老爷和太太??”心中有鄙夷,连世伯也不称一声,“一心为了儿子的前程谋划,实在叫人感动??”
英国公世子皱了眉,又听许厚璞继续拍马道:“??英国公府树大根深,子弟都有了好前程,当真是鲜花着锦??”
还要硬着头皮夸下去,被许绍谦清喉咙的声音打断了,松了口气,实在编不下去了呀,只带着尬笑望着英国公世子。
英国公世子自然不会觉得受到了恭维,勉强敷衍出一个笑来,又安抚了许家爷们几句,再三让他们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放心开铺子,他还要去捧场的云云。
待许家爷几个走了,英国公世子阴着脸,唤来了幕僚,把事情说了,道:“真是出息,谋个差事都要靠娘们的嫁妆。这便罢了,竟闹得满城风雨,父子争产的流言都出来了!不知所谓!”
听话听音,幕僚就道:“这倒是无碍的,横竖是分了家的,只在外人面前还说个国公府四房的名头。不过是自己哄自己,明白的都不会牵扯到府上。”
听听,寻常哪个幕僚敢在主家面前,如此说主家没出五服的堂兄弟呢。不过是看准世子对这房的不耐而已:“只是,那头的少爷若真谋上了差事,就难免被盖上国公府一系的印儿。惹出个祸事来,府上就撇不开了。”
是了,说起私德不修,分家的房头间关联虽有,但着实不大。
但牵扯到朝堂,就不一样了。时下最重宗族,一姓一家,政治勾连着实紧密。
英国公府的子弟出仕,即便是老家来的出了五服的族人,身上都是带了英国公的标签的。这般,既能最大限度地增加政治资本,也有致命弊端:牵一发动全身,宁肯没队友,也不要猪队友。
英国公世子和幕僚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样的冷光:赵宽往上爬的路,必得挡死了。
许厚璞回到湘仪院也是这般对舒德音说:“咱们且先看看,英国公府要是不出手,咱们再出手不迟。”
舒德音点头:“无妨,他们出手他们的,我也有手段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