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都眼神灼灼望着老燕王妃,盼她接着这茬往下吐露些风向。比如给皇后找些臂助分忧什么的,却见老燕王妃点头,道:“都不易。”
这便算搭腔了,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只招呼人吃吃喝喝给手炉添炭换热茶,把一众夫人们憋闷得够呛。
定远侯府和平宁侯府都没有打算送女孩子进宫,故而,世子夫人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观察一群女孩儿上。
她最满意的是英国公府家的嫡二小姐赵欣然。
赵欣然的身份,说高不算高。她的父亲赵三爷,是英国公的嫡三子,如今也只在从五品的五军都督府经历司里熬资历。有朝一日分了家,前程怕是有限。
细算起来,赵欣然纵是嫁给侯府的宗孙做填房,是极匹配的。若能联姻,两家关系只有更近,对两府都是件好事。
故而,世子夫人一直都努力修补两家自围炉宴后的微妙裂痕,听到舒德音说又惹了英国公府,才下意识就急着退让。
今日也是如此。她在赵三奶奶跟前,对赵欣然好生爱怜,直道恨不能带回家做女儿。
这也是京城贵妇们熟悉的话术,赵三奶奶怎不知她的盘算,只是还为了那时的屈辱和禁足膈应着呢!说话难免有些夹枪带棒的,末了,不咸不淡地丢了一句:
“女子嫁人,最常相处的反不是夫君,倒是一府的女眷。婆婆妯娌如何,是最要紧的。”
世子夫人噎了噎,她这说的,到底是婆婆还是妯娌?
又听赵三奶奶道:“若是谁家有媳妇名声不好的,不光姐妹给带累了,弟兄们娶媳妇也要难一些。你想啊,外头人说起闲话来,哪里会指名道姓呢?只说是谁家的媳妇,可不是要受些冤枉的。”
赵三奶奶心里也有些做皇帝丈母娘的想法,因此并不怕得罪定远侯世子夫人,存心要断了她的念想:赵欣然眼下,可不能传出什么议亲的风声。
横竖不打算做亲,能往那桀骜不驯的舒德音背后插一刀子,何乐不为呢?
她的话露骨,大庭广众的,也算是扇了世子夫人一个耳光。
世子夫人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撑着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偎在她身边的许璐当时就眼圈红了,强忍着回了家才发作起来。
得亏她没有把这桩事砸到舒德音脸上,不然舒德音肯定会问一句:赵三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吗?说不定是瞧不上侯府门第找的托辞呢!
此时世子夫人听她提起儿媳进府的事情,十分扎心,也懒得敷衍她了:“我也乏了,你今日辛苦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舒德音来,是想试试能不能听到些姑姑的消息。看世子夫人这个样子,自然开不了口,顺从地准备退下。
世子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白羽掀开门帘进来,看了一眼舒德音,跟世子夫人回报道:“江南余家的人递了帖子,说是来送年礼的。”
舒德音眉心微动。从世子夫人应了给余家送年礼,到今日,断断不够去江南打个来回的。
因此,余家的年礼,是在侯府之前就动身往京里送的。
世子夫人正是对舒德音不耐的时候,脱口道:“怎么是这时候送来?”
谁家的年礼是黄昏时送的?这也忒不成话了。
舒德音低头,也不搭话。世子夫人自知失言,找补道:“定是急着来瞧你,舟车劳顿的,你这便去瞧瞧,我随后就来。”
舒德音应了,跟着白羽告退了。
出了绘春苑,白羽笑道:“三少奶奶,奴才们都说,余家定是极看重您的,说是方下了船就往侯府来了,急着见您呢。”
“白羽姐姐,来的是我外家哪位呢?”
白羽笑道:“说是舅老爷,是极开阔的人,等不及奴婢们问是家中行几的老爷,就催着来回事了。”
不把隔房的亲戚算在内,舒德音共有三个舅舅。
大舅舅余其深和二舅舅余其敬是余家嫡子:余其深在杭州做官,此番被舒万里波及了。好在余家在江南经营日久,运作了一番,只断了升迁的路,原来的位置好歹保住了;
余其敬在江南文名极大,是江南最大书院——集秀书院的山长,为朝廷培养了无数治世经济的有志学子。
只庶出的三舅舅余其聪,舒德音倒是少听到他的事情。听说母亲余氏出嫁时,三舅舅已离家游历。中间也来过几次京城,只不知为何,并不曾去舒府探余氏。
舒德音想着,里头只怕有些说不得的缘故。余氏不说,她和舒灼华也不曾追问过。
听白羽说来人是极开阔的,舒德音隐约有些猜测,来的,莫非是这个不曾谋面的三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