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德音不耐，正要送客，门口一阵脚步声，清河掀帘进来：“二太太来了。”

她的话音才落，二太太的身影就出现在她身后，笑眯眯地跨进来：“亲家姑母来了，德音真是的，也不来和我说一声，怠慢了。”

舒易倩赶忙起身：“这孩子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给夫人添麻烦了。”

二太太的笑容更深了，拉着舒易倩坐下：“我进来时，瞧着你们脸色都不太好。亲姑侄间，可是德音不懂事，叫你生气了？”

舒德音眯眯眼，二太太突然冒出来，又满口的挑拨，这又是想做什么：“只是说起了亲人，心中悲痛，并没有不快。”

二太太权当没听见，只看着舒易倩：“我的媳妇我知道，亲家姑母有话只管同我说。”

二太太一副示好的做派，对舒易倩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亲家是个明理的，我正说她礼仪规矩不好，恐怕侯府嫌弃。不过有亲家教导着，自然能扳过来。”

娘家上赶着请夫家教导规矩，这倒是稀罕事。

舒德音咬牙笑道：“姑母念着家里的摊子，正说要走呢。”

舒易倩哪里肯走：“我同你婆婆也是头一回见，少不得要亲香亲香。”

二太太暗地里翻个白眼，却是点点舒德音道：“哪有赶着客人走的？可不是不懂事？”

这两个人竟是找着了知己，舒德音也是想不通：舒易倩好歹是祖父母亲自教养起来的，怎么就一年不如一年，把倒车开出漂移效果呢？

二太太中途赶来，当然不是为了和个小寺正的妻子拉关系的。

她也不耐烦和舒易倩过多应酬，笑道：“??德音这都入府做了媳妇的人了，还惦记着去书院进学。舒家书香门第，果然是没错的。”

舒易倩闻弦音知雅意，转向舒德音：“你也是不知所谓！从来只听说做人媳妇的三从四德，你不安分守己地呆在侯府中伺候丈夫婆婆，却要抛头露面？这是什么道理？”

舒德音看着二太太道：“母亲可是对我进学不满？”

二太太一笑：“这话是你姑母说的，怎又找上我呢？”

舒德音点头：“那就是说母亲对我进学是一百个赞成的？”

二太太：??我要说不赞成，还能留着那三成股份么？

舒德音：你说呢？

二太太：“??亲家姑母，抛头露面的媳妇也不是没有。德音有上进的心，这点是好的。”

舒易倩哪能听不出二太太的意思，张口又要教育舒德音。

舒德音没给她机会，直接道：“母亲，我同姑母有事要说，还请母亲回避一遭。”

“胡闹！”舒易倩的反应比二太太还快、还激烈，“这是你婆婆！有你这么跟婆婆说话的吗？”

舒德音看着二太太似笑非笑：“母亲的来意我知道了，既然母亲有毁约之意，我自然??”

“我什么时候要毁约了！我给你娘家人脸面，好心来陪一陪，哪有那许多坏心？你做媳妇的，怎就把婆婆想得这般不堪！”

舒德音严肃着一张脸：“那是我误会了，还请母亲见谅。此刻我有事同姑母商议，不知母亲能否回避一下？”

二太太瞪着她，扇她一巴掌的冲动在周身翻腾，她默念着“三成、三成、三成”，压下逆行的气血：“以后你舒家人来，我是再不多事的。”

舒易倩陪笑着去拦，二太太将她一推，再没了敷衍的笑脸儿，甩袖而去。

舒易倩站稳了脚跟，脸都是青的：“舒家是这么教你为人媳妇的？要是你祖父??”

“再不要提我祖父，”舒德音压着声音，把怒气糅进每一个字里，“如果我祖父还在，看到你压着舒家人卑躬屈膝，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舒易倩咽了下口水。怎么搞的，她仿佛从这个小丫头的身上，看到伯父的影子：“??我哪里压着你卑躬屈膝，我这是教你为人处世，三从??”

舒德音抬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姑母，你知道吗？从祖父不在起，不管遇到什么事，我总喜欢想一想，如果是祖父，他会怎么做。

“如果是祖父，看到你为了利益，忘了舒家的本，会怎么做；看到你和我划清界限，纵容夫家巴结侯府，会怎么做；看到你端着姑母的架势，试图拿捏我，踩着我去够侯府的太太，会怎么做??”

舒易倩只觉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她仿佛站在舒万里面前，经受他一次严格的审视。灵魂从身体里抽了出来，一点一点，黑的白的，善的恶的，无所遁形。

“??这么想了，我就能想通了。祖父会对你失望，会教导你，你若真的遇上难处了，也会拉拔你。但是，他不会纵容你。若你真的过了底线了，他会放弃你。像一个病了的瘤子，再痛，也会咬牙从身上割除掉。”

舒德音不想和这个姑母过多纠缠，你若无情我便休，有些亲情何尝不是如此。

舒易倩悚然心惊，颤着嘴唇冷笑道：“你算什么！乳臭未干的丫头，还祖父如何，你便如何！端着你祖父的名头压人，说的不是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