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出去送信的人是舅老爷派来的,一个四十出头的大叔。精瘦,一双三角眼泛精光,看着红袖招的姑娘都挪不开腿的。
偏到了舒灼华跟前,立刻切换到主从模式,再没有比他正派的人了。
他也没个正经名字,自称李狗,舒灼华愣是没能叫出口,便跟着榆钱儿叫他李叔。
李叔拿了纸条,去定远侯府附近转了一圈,见已布下了暗哨,就大摇大摆走了。赶在宵禁前找到莫秋来,在他家挤了一晚。
莫家也正急着,看他带着消息来的,恨不能天顷刻就亮,好赶紧去通知舒德音。
李叔却没那么乐观。就算有莫家这层关系在,避过了洪元帝耳目的注意,但这个当口,侯府未必会放莫家人进去。
果然,第二天侯府送走了许绍谦,就大门紧闭、概不见客。
莫秋来急得团团转,李叔脚跟一转:“走。”
“去哪里?”
“定远侯他女婿家。”
说起来朝廷办事是最没有效率的。你激进他保守,你一心为公他汲汲营营,你要拉人下马他要荐人占位,兼之你想捅他一刀而他忙着替人擦屁股,真正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十分的热闹。
纵撇开这些,还讲究个谁比谁高明,谁比谁受重用,吵不完的架,扯不完的皮。
然而这回没有耽搁。洪元帝自作主张派出的人都到了西北了,还争个屁啊。你得面子我得里子,往下就看西北的了。
因此,定了章程,头晚就下了明旨。
次日一早,许绍谦跟兵部、大理寺的几名官员会和,快马离京。
文官不善骑?不好意思,把自个儿绑在马背上,颠吧!
到了离京城八十里地,一行人下马方便完,有个人影纵马奔来,把正要上马的许绍谦惊得差点跪倒在地。
那是女扮男装的许绍诤。
许绍谦哪敢把妹妹拉到一旁质问,捏着许绍诤的手腕,先同几名官员告罪:“这是我家的姑奶奶,请容我同她说几句话。”
许绍诤说给他听,更是说给几名官员听:“我知道自己莽撞了。只是我一个女流,实在不能为家里做些什么。不过是念着你一路艰险,你就当多个护卫吧!”
许绍谦斥道:“胡闹!我还缺你来做护卫吗?你当还是待字闺中,惹了祸都有老爷子兜着吗?周家怎不管好了你!”
许绍诤甩脱他的手:“我姓许,用不着看周家眼色!老爷子什么人,你知我知。即便是西岐人绑了我许家满门,在他面前一个个杀过去,他也不会开口说一个‘反’字!疑他忠心之人,想是忘了西岐马蹄过境时生灵涂炭的年月,忘了西北军死在战场上的无数亡魂??”
几名官员面面相觑,莫名有些脸热。
“??我只想尽快找到父亲,问明真相。纵是陛下,也没有限制我自由、不许我去西北的道理。”
许绍谦觉得和她说不通:“你去有什么用呢?反让我们为你分心。”
许绍诤上下扫视他一通,嘴角斜斜:“你去又有什么用呢?”
绍谦哑然,他也知道自己就是个吉祥物的存在,一个和平的象征。认真说起来,定远侯真遇上意外,或者西北起了乱局,他的作用还真及不上一个能打敢杀的许绍诤。
见他不说话了,许绍诤大喇喇冲几个官员抱拳:“大人们放心,我定不会拖累各位行程、给你们增添负担。就把我当成普通侍卫就成。”
方还能说什么?他们还真管不着许绍诤头上去。再说了,看许绍诤那骑马的架势,她不嫌他们拖累行程就谢天谢地了。
就这么的,队伍里多了个许绍诤,提前预定了捡回她大哥许绍谦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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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的刘乘歆小舅子都知道的事情,朝廷却一点风都不透?”
等周大生就许绍诤去西北一事向朝廷请了罪,又上门来说了,许厚璞第一个想不明白。
周大生却是知道一点因由:“刘乘歆原配早逝,十多年都没有再娶。他家里一个寡母,不耐京城的气候,只在老家儿呆着;
“而那钱家是当地的大户,常年和关外做生意的。江南卖的关外宝石皮货,六成是从钱家出来的。
“钱忠就是钱家四房出的。他有个姐姐,几年如一日上门陪刘乘歆的寡母说话,刘母极爱她,做主压着刘乘歆娶回家了,也不带到京里来,只替刘乘歆在老家孝顺寡母。
“这钱忠就跟着到京里来,接管了钱家从关外到京中的商路。”
如此就说得通了,不是消息传到了刘乘歆小舅子耳里,而是这消息,还真是刘乘歆他小舅子从关外得来的。
刘乘歆的手伸得极长,西北若是水泼不进,他就施展不开了。
小舅子给姐夫立了一大功,生意也有大概率要打开新局面,可不是要和狐朋狗友庆祝么!定远侯怕是凉透了,再说舒灼华一个勾栏女子,还能扭转局面不成?说了就说了呗。
所以,还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刘乘歆根基不稳,这事他不是幕后人,可能只想浑水摸鱼。”许厚璋努力地让心思从祖父失踪的消息上转移,分析刘乘歆在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