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思无想地坐到了暮色四合。院子里一阵喧哗声响起,三夫人含着笑进来,不由分说拉起了她的手,仔细端详着她温婉无争的脸蛋。
“母亲一心想叫你有了好归宿,原来从前竟是眼皮子浅了,哪里知道你有这番际遇呢?”
许瑷愣愣地看她:“母亲,难道是……”真的吗?
那个酒后误打误撞握住了她脚踝的人,那个在她最害怕时送她回家的人,那个对着她笑露出洁白牙齿的人……
三夫人真是再想不到,全家人心惶惶的,许瑷却走上了好运。她痛恨小安姨娘的女儿能有锦绣前程,可万一小顺王爷能在定远侯的事情上使劲呢?
那日晚上,许瑷偷偷溜去了姨娘的院子里,和她挤了一床睡觉。
小安姨娘抚摸着她顺滑的头发,慢慢道:“姨娘从来没有祈盼过,你能栖身到高高的枝头之上。只盼着你平安、和顺,不用低着头弯着腰,那便是极好了。”
许瑷将头深深埋进姨娘的胸口,半响,轻道:“我想嫁。”
饶是对着自己的亲娘,她也羞得双脸通红,只将头死死藏在姨娘身上,不肯叫人看了她没羞没臊的面目。
“姨娘,我从前不敢想。可现在我敢了,我敢嫁。”
一个“想”字,一个“敢”字,小安姨娘就不说什么了:“我们家的小姐长大了。姨娘真是高兴。”
母女俩悄无声息的,都是半夜都难以入睡。第二日早上起得迟了,许瑷这头急着梳洗去书院进学,许璐已经咋咋呼呼闯了进来。
“德音的事,你事前知道吗?”
许瑷心里一跳,瞬间回想起舒德音要她保证过的话,要是舒德音做了什么让她心寒的事情,叫她千万不要生气。
“她什么事呢?”
“她跑到大理寺去,跪求祖父,想要自请下堂,脱离了咱们许家!”
许璐是很气愤的,她早就改变了对舒德音的看法,真心将她看做了家人。如今却是家人在许家人最艰难的时候,一意求去,怎不痛心。
许瑷咬了咬唇,拉住许璐:“二姐姐,其中有些隐情,你一直不知道。我实在不好替呦呦和三哥说嘴。呦呦她……她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这么做定然有她的原因在里头。我……”
她覆在许璐的耳边,轻声而快速道:“我觉得呦呦定然是确认祖父不会有事,这才趁机离开。”
许璐将信将疑的:“如何她就能先知道祖父不会有事?”
许瑷不好细说,她对舒德音和定远侯有这个预感在里头。但说得多了,只怕反而坏事。
去了绘春苑,一家子女眷齐齐坐了,都没有什么心思用早饭。许瑷本要告别了去书院的,世子夫人将她留住了。
“小顺王爷昨日弄了个大动静,今天一大早就遣人来说,要进宫请旨赐婚。”
不管能不能请下来,为了那个万一,许瑷就须得在府里等着接旨。
许瑷整个人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提心吊胆忧心着婚事命运;一半牵挂着舒德音,不知道她今日到了书院又要受什么非议。
舒德音压根就没来得及承受非议。
她才下了马车,就有书童在院门口等着:牧弘夫妇等着见她。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舒德音暗暗吸口气,揉了揉脸颊,挤出自认最天真可爱能叫先生们都心软的笑容来,这才敢踏进牧弘的书房。
一进去,真真是个大场面。不单牧弘夫妇,宋老先生、裴先生、古先生都赫然在座。
舒德音扬起笑脸要同先生们行礼,牧弘微微侧身避过了。舒德音脸僵了僵,再抬起头时,正对着的,便是牧弘铁青的脸。
“今日有沸沸扬扬的传闻,说你见定远侯定罪在即,害怕叫许家拖累。因此,你急慌慌找上定远侯,自请下堂?”
舒德音咬了咬牙,头皮发麻,心头发颤,也必须得说出那个字:“是。”
宋老先生腾地站起来,痛心疾首。因着从前高看了舒德音太多,此刻恨不得自插双目,只因看错了人。
“无情无义!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