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德音就没有再多问了,等到携手入了花厅,就有丫头上来,奉上了香气扑鼻的甜茶。
“我也不知道你们小丫头如今是什么口味,那时我的沐儿……在家的时候,最爱喝的就是兑了蜜水的香茶,真真是小孩子的口味。”
舒德音尝了尝:“极好喝的,我也喜欢。”
柔姑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柔和了,舒德音把茶盏放下,斟酌着道:“您从前提的法子,我以为是大有可为的。只是如今,怕有个难处在里头。”
柔姑忙道:“做生意便是如此,再没有一帆风顺的道理。有难处,便有解决的路子。问题多了,说不得路就走得宽了。”
舒德音轻轻一笑,觉得柔姑这个人真是挺有意思的,记忆里她还是林家的太太时,好似并没有这么善谈。
“这难处,主要在人手上。柔姑您想必也知道,我从前做的租赁生意,要的人手其实不多,牵扯到的账目也算分明。如今若是添上了您说的行当,单是找妇人做鞋袜成衣一项,布匹材料的往来、分发收取鞋袜的掌事、材料损耗的计数监管,中间都是人手……”
柔姑听着,觉得舒德音能把盘子铺开来,当真不是只靠了一大宗嫁妆或运气,她是实实在在站在实处,从商家的角度来想问题的。
“……且您也说过,成衣鞋袜是供给行脚、码头的工人。这卖价自然不能高,造价就要压到更低。可我们本来就走的薄利多销的路子,铺子都在那些偏远的不便利之处,光是交通往来,只怕都是一大笔开支……”
柔姑慢慢听着,在心里盘算着,确实如舒德音所说,要是想将盘子铺到那山野穷困之处,其实不好把步子迈大了。舒德音目前支应的那个租赁的事业,已经是在现有的条件下,把人力和交通压缩到最低处了。
“二小姐果然聪敏过人。我从前想的只是要将山野之中的人手都用起来,实在没有想到这一遭。”
舒德音颇有些疑惑地看着柔姑:“据我所知,您经商这些年,其实也闯出了名头,不至于估算不到这个。”
柔姑有些哑然,旁人即便有些怀疑,也不会当面说出来。可眼前的小姑娘,睁着一双眼睛坦坦荡荡的,颇有些叫人的心机无所遁形的意思。
她起身,给舒德音行了一个半礼。
舒德音忙起身避过了:“您是长辈,我是晚辈,万莫折煞了我。”
柔姑微微一笑,拉着她慢慢往花园子里走去,此时其实太阳已经烈起来了,但她走的都是浓密的树荫下头,倒不甚热。
“这些,我并非没有考虑到。只是,我想知道二小姐会否也考虑到。与人相交,贵在至诚,是我的不是。”
舒德音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生意是柔姑主动上门求合伙的,按理也该是舒德音考察她才是。怎么反而被她考察了呢?
“二小姐,我从前虽是富商家出身,但对生意买卖,其实一窍不通。后来嫁入了官宦之家,更是活在云端之上,并没有真正见过人性的丑恶。”
她微微笑起来,为过去的那个自己很是怀念的模样。
“这些年,我同无数人打过交道。老实的,往往固守一隅,走不出小小天地;有手段的,好似非要丢了底线,才能成全了膨胀的野心。
“二小姐,你……很好。”
舒德音微微摇头:“您说这话,却是早了。我们不过谈了两次,您并不了解我。我好不好的,其实自己都难说。”
柔姑不由一笑:“我冒犯了二小姐,二小姐可还愿同我合作呢?”
“您既然都想到了那些难题,可想到解决的良策呢?”
要知道,那些成衣鞋袜,在当地是难以卖出来的: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购买力?
柔姑其实早就想好了的,这会儿静静看着舒德音,道:“走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