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客栈,坐下来舒舒服服喝了壶姜茶,大家都舒爽过来了,便能把话题都拾起来。
舒德音觉得耀州的乱象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官府自认无力管控索性就不去管了,无疑是埋下了无穷的祸患。
“达明志所言,市场乱象的症结在于西岐人,先生你怎么看?”
许韧给她添了半杯热奶子酒,示意她喝了,摇头道:“虽然有理,但还是浅显了些。边市是两国商议开了,交给了耀州城代管。如今没有管好,症结自然只在官家,从到市场做买卖的商人身上找原因,这是不成的。”
舒德音惬意地喝了,奶子酒是西北特有的酒,醇厚回甘,在苦寒天气里,能叫身体热起来。
“便如国家,若是积贫积弱、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人皆为了粒米同室操戈,这便怪不得百姓要求生要过活,只能问朝廷为何将黎民戕害自此。”
她说着,又双手举着杯子,在许韧面前晃了晃,示意还想再喝。许韧给她又倒了浅浅的半杯,多的再不肯给了。
她撇撇嘴,觉得先生真是好小气啊,被先生弹了弹光洁的额头。
“还没醉酒呢,就口无遮拦了,若是醉了,岂不是要痛骂朝廷了?”
倒不是指责规劝的语气,只有些无奈罢了。
舒德音示威样地干了杯中酒,冲许韧皱皱鼻子:“做得不好,当然要骂!都讳言遮掩,明知干系了天下万民的朝廷生起病来,偏要讳疾忌医的,那与为虎作伥有何区别?”
许韧突然想起来许厚璞说的话,这个小姑娘在自己的面前,是敢于本真的。她的心机,她的仇恨,她的稚嫩,她都愿意给他看。
而他,也愿意纵容着,不管她要怎么走,他都想接着。
“小姑娘,你想做那个大夫吗?”
舒德音想了想,偏笑了,葱白的手捏着青色的酒杯又到许韧面前晃着:“再请我喝一杯,我便告诉你。”
许韧的视线被她的手指牵动着,色令智昏,果然乖乖地给她又倒了一杯。
舒德音跟坏主意得逞的猫儿似的,得意地脖子都缩起来,殷红的唇轻轻覆在天青的杯上,唇红、杯青、酒白。微微启口,糯米粒样的齐整牙齿转瞬即逝。
她满足地咪咪眼睛,回味着奶酒的香醇,便真的是刚吃饱了小鱼干的猫,懒洋洋趴在太阳底下的悠哉。
“我做不了大夫,大夫应当是我祖父那样的人做的。我呢……”
她脑袋有点昏昏然,酒的后劲慢慢上来了,晕陶陶的,像飘在云端里,真叫人舒爽。
“我想做一条看门的狗。每天就趴在门边晒太阳。家里有人回来了,我就扑上去摇尾巴,热情地欢迎他;要是有坏人来啦,我就大声地叫起来,让大家伙一块儿把坏人打跑。谁都不怪我叫破的是坏消息,也不怪我咬破了坏人的喉咙……”
这一天也确实累了,大半夜起来,情绪本来也激动得很。路上并没有休息,兼程赶路,到了耀州又去看市场,能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