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德音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避讳老猎户和阿大,她并不怕他们传出去:温泉庄子谁都能建,可要在西岐贵族里头兴起这股攀比风潮来,有几个人能做到?
阿大听得简直激动不已,拳头握得紧紧的,鼻子翕张着。等舒德音和达明志说完了,天色其实已经晚了,隐隐有黄昏的阴影投射到万物上头。阿大就顶着最后的一片光线,扑腾站起来,三两步跪倒在舒德音面前。
“二小姐,阿大愿意投身为奴!”
老猎户嘴里的树枝子放下了,阿大娘和阿大爹都被儿子惊住了,等反应过来,忙扑过来,跟着跪下来。
“二小姐,孩子不懂事,我们……我们还没有商量好,二小姐,我们只有阿大一个儿子,若是入了奴籍……”
阿大的爹说着都忍不住哽咽了一下,而老猎户则是端坐在原地,并不打算出来插手的样子。
西北军所有的兵丁都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这一幕。自古以来,良民不到万不得已之处,是不会投身为奴的。只因入了奴籍,世世代代都是奴隶,不能经商,不能科举,更不能当门立户。
他们跟着舒德音出来,本来也没管她要干什么,保护好她的安危就是。只是她到这猎户家里,却是要人家的独子长孙做家奴的么?这实在……有些不合适了。
舒德音其实也有些愣怔的,她和达明志说那么多,一是借着谈话,把自个儿不算清晰的思路厘清了;二呢,未尝不是在提点达明志,对方可造,她自然愿意尽己所能去拉拔对方。
可阿大这一出,她并没有想到。在山林里时,她问阿大愿不愿意做许寻峪的兄弟伙,是因为她看出来阿大心有敬畏,是个机灵而澄澈的孩子。
许寻峪如今身边并没有年龄相当的玩伴,阿大年纪虽然大了些,但他出身西北,对西北人情世故熟悉,对西北也有热爱,这样的人留在注定要守护西北的许寻峪身边,未尝不能成就彼此。
那时候她问得突然,阿大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的用意,她便叫他回来同家人商议了再说。毕竟,要是跟着达明志做生意,不出几年,若是独当一面了,能得的好处不少。而若是跟了许寻峪,这孩子不到七岁,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长成?谁知道他能不能有出息?谁知道能不能和阿大投缘,以后倚重于他?
舒德音是在那会子,替阿大想到了这些,所以要他们家里好好商议,不要仓促做了决定。可看眼前这情形,竟是……
“你们可是误会了?你们猎户出身的良民,我怎会是这样的打算呢?”
阿大和爹娘跪在原地,个个抬起头来,懵懵懂懂看着舒德音:谁家里往小公子身边放个人,不是要签了死契的?不然如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