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茶室已是三日后。
还未见雷冬的身影。
秦启将服务生打发出去后,一壶茶就放在茶炉上敬候。
耳过声声流水,古琴幽幽。
秦启沉思。
直到眼前的茶都开了,热气氤氲,也没见他眉间有丝毫涟漪。在他手旁放有一个木雕盒子,盒子上雕刻的莲花栩栩如生。
就这样,不知等了多久,茶室的门开了。
秦启没动,亦没抬眼。
直到,对面有人坐下。
秦启这才有了反应,抬眼一看,怔住。
竟是荼毒。
始终跟着他的扶修今天还是始终跟着,于荼毒身边坐下,与秦启面对面。
荼毒在秦启的注视下不慌不忙地为彼此倒了茶,今天他没有戴帽子,一笑,脸上的那道疤就如蜈蚣似的乱颤。“秦先生这就不对了,我、扶修和雷冬三人一同接了任务,你今天怎么好单独见雷冬呢?秦先生这么做不合规矩啊。”目光一转落在秦启手旁的木盒子上,“如果猜得没错的话,里面装着的就是经年书吧。”
秦启没喝茶,一字一句问,“雷冬呢?”
荼毒喝了一口茶,赞了声好茶后,慢悠悠地说,“不急。”话毕,看了一眼扶修。
扶修将进来时拎着的一个盒子往桌上一放,盒盖一开,里面赫然装着的竟是雷冬的人头。
秦启见状眉心倏地一冷,手陡然攥拳,看向荼毒的眼冰冷犀利,“你竟同门诛杀!”
“我荼毒生平最恨受人威胁。”荼毒微微眯眼,“雷冬太多事了,只有把他给除掉,接下来的事才好办。”
秦启紧抿着唇。
“雷冬你是见不着了,怎么样?秦先生要不要跟我合作?”荼毒笑道。
秦启一手按在身边的木盒上,“你想要经年书?我宁可把它毁了我也不会给你。”
岂料荼毒摇头,“如果是在三天前,我不但会要经年书和皇能力者,还会杀了你报我这张脸的仇,现在,我倒是改了主意。”
秦启警觉地看着他。
“经年书毁不毁没那么重要,反正书里的内容那孩子记得很清楚不是吗?”荼毒呵呵笑道,“现在经年书有了,皇能力者觉醒,就差阴兵的位置。阴兵藏于云岭深处,具体位置寻来的话太费时间精力,秦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我摒弃前嫌通力合作,一起复活阴兵为我们所用如何?”
秦启闻言冷笑,“我没听错吧?你要跟我合作?”
“说得好听点是合作,不好听的是你为我所用。”荼毒道,“秦启,你现在没得选择,上头已经怀疑你,就算你交上经年书想要暂缓局势,这计划无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雷冬死了,我完全可以将杀死雷冬的罪名加你身上。”
秦启的拳头攥得很用力,青筋爆出。
“你种了我的毒,现在跟废人没什么区别,我想你这三天也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解毒来对付我吧?没有用,没有我,你压根就解不了毒,除非我死了,可惜的是,你还杀不了我。”荼毒轻轻叹了口气,“但是跟我合作就不同了,你需要借助我的力量来解毒,我需要你的带路来找阴兵,只要阴兵复活,那里的异能者就为我们所用,我们有了自己的队伍,还怕什么捕星司和蓬莱界吗?”
秦启眼里的温度极冷,连同唇角的笑,“原来你早就有心背叛捕星司。”
“你不是也一样?手握皇能力者和经年书,又投了云岭深处的那片地,所有的有利条件你都具备了,你这不是背叛是什么?”荼毒盯着他的脸,“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离开,不跟我合作,阴兵藏在云岭深处走不了跑不掉,大不了我就屠村,我就不信那些村民们每一个人嘴巴都那么严,总有怕死的吧?而你呢,将会像个废人一样活着,想想看,以往你得罪过的人会不会趁机上门?还有捕星司也不会放过你。”
秦启渐渐沉默。
“我相信秦先生是个聪明人,大利益面前个人恩怨都可以暂且放下。”荼毒往前探了探身子,一字一句,“别忘了你是控者,没了这个能力,你生不如死。”
秦启的目光落在雷冬脸上,他阖着眼,是被人生生割了头,脖颈处血红一片。
“求生是人的本能。”荼毒补上了句,“秦先生,不妨提醒一句,你的脸色看起来可越来越苍白了,再拖延下去,你的血就会越来越透明,到时候及时服下解药恢复能力也是麻烦。”
“怎么能保证复活阴兵之后我的毒能解?”
荼毒笑了,“秦先生谨慎,我明白你的担忧,这样吧,我会将解药的咒语加封在皇能力释放之后,也就是说,只要阴兵一复活,你的毒就能解,如何?”
秦启沉默。
茶开了又煮,煮了又开,他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荼毒这边已经多杯茶下肚,摇头叹气,“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秦先生,你顾虑太多,又想护着那么多人的性命可能吗?想要保护别人自己得先安好,你觉得呢?”
一句话,使得秦启渐渐松开了紧攥的拳头,面色沉寂如枯井,终究还是大势已去了。“我跟你合作,复活阴兵。”
“好。”荼毒高兴,一拍桌子,“这才是做大事的魄力,扶修!”
扶修微微点了一下头,冲着秦启抬手。
秦启眉心一蹙,避开扶修的手,冷喝,“干什么?”
荼毒笑着安慰,“别紧张,你也知道扶修没什么攻击力。你说你同意跟我合作复活阴兵,我总要知道你这话是真是假才对。”
“我秦启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你不信我?”
“我信,但事关生死存亡,我也总得小心驶得万年船。”荼毒给了扶修一个眼神。
扶修十分利落出手,掌心一扣落在秦启头顶之上,一道红光闪过,穿透扶修的皮肤,那只手的骸骨都似乎被映成血红。扶修收回手,朝着荼毒轻轻点头。荼毒哈哈大笑,冲着秦启举杯,“秦先生,合作愉快。”
周末最适合狂欢。
入夜后,时轮就挂出了“今日停业”的牌子,室内却是灯火辉煌。乔简在对着丁小龙买回来的牛肉挑挑拣拣,一直嫌他肉买的太肥。丁小龙嬉笑着说他就爱吃肥的,乔简恨不得一个瓶扔过去,提醒他,秦启喜欢吃瘦肉。
今晚温度恰好,夜风也不大,最适合在露台上BBQ。当然,这个提议是宵衍提出来的,所以大下午的他就闯进了酒吧,搬来了一箱子的烤具,并一掷千金将今晚酒吧的流水全都包了。
丁小龙见状哪会不顺便拔毛?于是乎就带着米欣欣一路又杀到菜市场,近乎都将市场的肉摊搬空了。宵衍跟他们兵分两路,早早地就去接乔简和小物了。
乔简刚开始不爱搭理他,等小物从校门口出来后,他一把抱起小物就上了车,乔简自然不能容他,也只能紧跟其后。
小物一听今晚要举行烧烤派对高兴坏了,直嚷嚷着帮忙,可帮来帮去的全都是帮倒忙,最后硬是缠着宵衍教他串串。
乔简主要负责串肉串,落在宵衍手里的就是茄子土豆之类的蔬菜,时不时提醒一下乔简,“多串点,签子上的肉少了。”
其实这一来二去的乔简也没那么多气可生了,嘴巴上仍旧不饶人,“我又不是给你串的,想吃自己串。”
“秦启给你吃迷药了啊。”宵衍一万个不情愿。
乔简哼哼冷笑,没搭理他。
小物在旁十分见风使舵,“宵衍叔叔,我给你串。”
“还是你有良心。”宵衍十分满足地摸摸小物的头,看着乔简道,“你家秦祖宗何时归啊?让这么多人等他一个人合适吗?”
“特别合适,是你自己嘴馋要来讨等的。”乔简虽这么说着,但还是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手。
手擦净后,她给秦启打了个电话,在这之前她已经打过几通电话了,却都是没人接。
这通也是不例外。
乔简总觉得不对劲,想来这些日子秦启不管有多忙都会亲自去接她和小物,手机更是不可能不接,哪怕是忙得没抽开身当时没接,也是第一时间就回过来。
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追述这种不安,究其根本就在三日前,秦启明明说好去学校接他们,不曾想却迎来了丁小龙。丁小龙跟她描述了番秦启如何行色匆匆离开了酒吧,而那天晚上,秦启到家也挺晚,再然后,她就听到他在小物临睡之前问的那句有关经年书的话。
乔简甩甩头,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又打了一通过去,对方还是未接,想想就罢了,今晚他总要回来的吧。
等出了洗手间,乔简明显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音乐声已经停了。
也没听见丁小龙和米欣欣两个逗贫的动静,更没有小物叽叽喳喳不停闲的声响。乔简心里一咯噔,快步穿过玄关到了一楼大厅,目光一扫,倏然怔住。
秦启不知何时回来了。
酒吧门大敞四开,夜风窜了进来,门梁上的风铃被风撞得铃铛乱响,还有他身上的衣,也被这风吹得烈烈直响。
在他身后站着两人,一个头戴礼帽,一个发丝金色,这两人乔简之前都没见过。
乔简走上前,这才觉得气氛紧绷,而小物站在秦启身边,他似乎感到不安,时不时挣扎着身子,可秦启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令他挣脱不开。
今晚的秦启异样。
他的脸苍白得吓人,像是被人放了血似的,眼寒,如冬雪似瓦上冷霜。乔简震惊,哪怕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清冷和疏离,都不如他今天这般陌生。
宵衍已是飞刀在手,刀光冷冽,他眼中警觉。身后是丁小龙和米欣欣,丁小龙一脸焦急,米欣欣则满脸惊恐。
气氛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