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出场,唱歌。
歌唱完。
鞠躬,赚足了掌声和尖叫,挥着手下台。
之前那些说韩觉可以期待一下的乐评人,一个个摸着下巴感慨没关系,虽败犹荣,拼一拼未必不能赢。
这些话在满是掌声、尖叫声和欢呼声的现场,翁遥自然是听不到的,但她转头能看到他们的摇头和叹息,意思多半差不离。
刚才的歌翁遥也听了,好听。但翁遥觉得,韩觉应该会拿出一首把摇头的人脑袋扶住的歌曲。
她就是对韩觉有信心。
终于轮到韩觉出场了。
翁遥突然听到同是招待区的人突然喊道:
“我爱黎明!我爱黎明!”
翁遥感觉奇怪,探身看去,发现那边是熟面孔,宋寅。
宋寅边上是裴清,和王植那帮作为韩觉好友的人。
没想到他们也来了。
那个裴清拍了拍宋寅,问:“干嘛喊这个?”
“不知道,”宋寅耸了耸肩膀,“老韩让我在他出场前这样喊几声,说是有属性加成。”
裴清搞不懂:“什么属性加成,莫名其妙啊。还属性加成……老宋,你最近是不是带韩觉打游戏了?后台看他的样子,今天萎靡不振,是不是昨晚在跟你打游戏?都什么时候了,还拉他打游戏?”
“呃,不是啊!这不关我的事啊!”
“不是?你回答得这么慢,肯定心里有鬼!”
“我是……啊,痛!”
“……”
翁遥是第一次看到那些韩觉的朋友。
和照片里的那些人真的很不一样啊。翁遥想到了那天那个男人送来堂姐家里的那些照片。
韩觉穿着一身得体而不张扬的演出服,在欢呼声中出场了,对着宋寅那边挥挥手,笑了笑,脸上没有丝毫处于关键赛点的紧张感。
演唱之前,照例要说一番话。
韩觉举起话筒,说:“我在采访的时候讲了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三个境界。我说我见完了自己,来见天地。这话听着挺狂,但对我来说是真心话。我做音乐一直是闭门造车,后来听到有个机会跟其他的音乐人切磋,我就来了。现在到了最后一场,我很庆幸我来了这里,我不仅见到了辽阔的天地,我还红了。”
台下观众就哈哈大笑。
“真的,我身价涨了,个人专辑也马上就发布了,甚至还在筹备十月的个人演唱会。认识了小姜,王璐,和许桉,还有其他那些今天不在这里的唱作人。如果我没来这个舞台,后面的这些都不会有。所以我挺感谢这个舞台的。为了表达感谢,我特意准备了这首歌。”
韩觉说完,灯光就暗了下来,甚至暗到舞台中央的韩觉都不容易看清。
看着微弱蓝灯下的韩觉,有些人一想就想明白韩觉是减弱了视觉的部分,希望听众只关注歌曲。
歌曲开始。
小提琴拉响前奏,把所有人拖进忧愁。
一分钟后,提琴停下。在鸦雀无声中,韩觉举起话筒,缓缓开口:
恼春风,我心因何恼春风
说不出,借酒相送
夜雨冻,雨点透射到照片中
回头似是梦,无法弹动
迷住凝望你,褪色照片中
啊
年轻时候的韩觉唱歌爱用技巧,近乎炫耀地展示天赋,然而除了让人哇的叹一声厉害,别的没了。听完韩觉的歌,他的声音不会停留在听众的脑袋里。因此唱歌机器明夸实贬,不配被乐评人成为歌者。
自从韩觉复出转型之后,短板补齐了,然而人们感叹韩觉厉害,大多是感叹词曲方面的造诣。在唱功方面,韩觉进步虽大,但功夫都在细节里,要跟外行人说韩觉唱功其实也很厉害的,举例很难举。
今天之后,可以举例了。
像花虽未红,如冰虽不冻
却像有无数说话,可惜我听不懂
啊是杯酒渐浓
或我心真空,何以感震动
情真意切,情意绵绵,如泣如诉。
从青年迈入中年,韩觉的声音多了沧桑的沙哑,声音一出,满满的都是故事。
人们仿佛置身歌中场景,看到一个人在雨夜里,对着旧照片追忆往日种种。
一个虽字的颤音,一个啊字的长音,以及其他每个字欲断未断的转音、假音,字字饱含了浓烈的感情。
令人惊叹的是,浓郁的感情却是通过克制的唱功来实现的。
情感和技巧的完美融合。
半首结束,舞台上连最后一盏散发出微弱蓝光的灯也熄灭了。
在完全的黑暗中,只听到韩觉轻哼旋律的吟唱声。
听众如坠雨夜,鸡皮疙瘩不知是因为曲冷还是因为惊叹。
在黑暗中,翁遥回想着有酒有照片的歌词,只想到自己的堂姐。
然而没等翁遥多想,下半首来了。
秋意浓,离人心上秋意浓
一杯酒,情绪万种
离别多,叶落的季节离别多
握住你的手,放在心头
我要你记得,无言的承诺
啊
众人略微有些惊讶,因为没想到后半段是用国语唱的。
而且意境相连,一春一秋。
春是在雨夜看照片,秋则是人在照片里。
关于秋天,翁遥只能想到另一个红头发的女人。
不怕相思苦,只怕你伤痛
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我
啊不怕我孤独
只怕你寂寞,无处说离愁。
演唱结束。
灯光亮起。
韩觉鞠躬称谢。
观众们回过神来,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
之所以掌声一开始不多,并不是因为歌不好听,而是观众尚未从歌声里抽离,情绪依旧怅然,有些观众甚至惊惶地抹着眼泪,掩饰狼狈。
等大家缓过来了,掌声才慢慢的,慢慢的,越聚越多,越聚越响。所有人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现场的欢呼声和尖叫声不多,因为在这首歌面前,就连尖叫和欢呼都显得轻浮。
翁遥站着,看着舞台上的韩觉,她用力鼓着掌。
为歌曲。
为胜利。
也为韩觉和章依曼之间那浓郁得快化不开的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