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这两年所收的诸多‘‘义子’’之中,当数眼前的耿仲明性格最为沉稳,也最受他信任。
为此,负责接引辽民上岛的重任便是自然而然的落到了耿仲明身上,而耿仲明也一直没有让他失望,每次都能够‘‘满载而归’’,从未像眼下这般失手过。
‘‘义父,风声似乎有些不对…’’迎着毛文龙急切的眼神,被称之为‘‘仲明’’的青年略作犹豫,随后便是不太自然的惺惺道。
‘‘婆婆妈妈,有话直说!’’见状,毛文龙脸上的急切之色更甚,眉眼处若隐若现的刀疤都是随之挤到了一起。
他虽然是江浙人氏,但因常年在辽东任职,脾气秉性很是火爆,平日里最是讨厌旁人吞吞吐吐,语焉不详,遑论像眼下这等情况?
‘‘儿子昨日按照惯例,前往据点等候,准备接引百姓上岛,但一直等到天黑,也仅有零星数人来投…’’
‘‘儿子细问之下方才得知,近些时日辽东地区凭空出现了不少传闻…’’
说到这里,耿仲明黝黑的脸庞上不由得涌现出些许诧异,声音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据那些辽民百姓所说,建奴宣称义父已经改换门庭…’’
‘‘放他妈的屁!’’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未等耿仲明将话说完,毛文龙便是状若疯癫的咆哮起来,眼眸深处夹杂着一抹转瞬即逝的惊怒。
他毛文龙好歹也算是出身‘‘将门’’,祖辈世袭海州卫千户,他本人又在这辽东从军多年,与女真人结下了血海深仇,岂会像那些‘‘汉奸’’一样,不知廉耻的跑去给女真人当狗。
‘‘百姓愚昧无知,焉能理解义父扬长避短的良苦用心…’’众目睽睽之下,耿仲明尽量婉转自己的言辞,却不曾想毛文龙如遭雷击,本是剧烈抖动的胸口顿时一滞。
扬长避短?
这分明是去年夏天,女真人兴兵讨伐朝鲜时,他为了洗刷自己‘‘按兵不动’’的行为,而刻意编撰出的借口。
当时他给出的理由,便是建奴善于野战,他们东江军当避其锋芒,待到建奴人困马乏之后,再伺机而动。
现如今耿仲明突然‘‘旧事重提’’,恐怕是因为有人在利用此事往他身上泼脏水!
像是猜到了毛文龙心中所想,耿仲明稍作沉默之后,便意有所指的重新开口:‘‘据那些传闻所说,昔日义父之所以对朝鲜见死不救;而建奴又一直没有向我皮岛兴兵,皆是因为义父已然改换门庭,与建奴议和…‘’
哗!
此话一出,缓坡上顿时哗然一片,即便是跟随毛文龙一同漂洋过海至此的‘‘亲兵们’’也是面面相觑,眼神逐渐变得不善起来。
他们可都是土生土长的辽东人,与那建奴之间存在着不可化解的血海深仇,断然没有当‘‘汉奸’’的可能。
倒是眼前的‘‘将主’’,不仅是江浙人氏,与建奴之间只有‘‘国恨’’,没有‘‘家仇’’,而且自昔日的‘‘牛毛寨大捷’’之后,的的确确按兵不动多时,且在去年夏天的时候,无视朝廷的军令,对溃不成军的朝鲜袖手旁观。
细细想来,将主的所作所为确实存在暗中与建奴议和的嫌疑…
‘‘都他娘想啥呢!’’
‘‘看不出来这是建奴的反间计嘛!’’
呆滞多时,面色铁青的孔有德终是反应了过来,并且迫不及待的朝着周遭嘶吼道。
只是其凌厉的怒吼声非但没有消除在场众将士心中的惊疑,反倒是让缓坡上的气氛愈发诡异。
这真的是离间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