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十六年九月初二(1890年10月15日),朝廷确定了派往朝鲜致奠钦使的人选:户部侍郎续昌、崇礼为致奠正使。
说起来,续昌是第二次出使朝鲜。第一次是日本利用中法战争之机,策动朝鲜内部武装暴动(即甲申事变),奉朝廷指派,续昌接替庆裕赶往朝鲜,会同钦差大臣吴大澄等人,调查事情起因。那次入朝,所办何事,所见何人,早已在续昌的脑海中淡忘了,但朝鲜女人的别样风情,却给续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时隔五年之后,他还能再到朝鲜走上一遭。他自忖,真是太幸运了!
陛辞请训之后,续昌和崇礼先赶到天津,由李鸿章派船驶向鸭绿江。续昌、崇礼二人匆匆赶往朝鲜,而此时的朝鲜当局,亦非赵太妃刚死时的朝鲜。得知赵太妃病故,闵妃马上对不知所措的李熙说:“赵太妃已历四朝,在国内臣民中威望极高。其身价,等同于国王之母。国王母殁,国王必须闭门守孝,不宜亲政,更不能接近大臣。如此,方为王者之道。”闵妃这么做,无非是借机把国政全部揽到手。李熙原本就是个再糊涂不过的人,听闵妃如此一说,当即认为有理。当晚就把朝政向闵妃、闵泳翊等人交代一番,又让人打扫出一间干净屋子,穿上重孝,乖乖到里面守孝去了。一见李熙如此听话,闵妃乐得一蹦三尺高,连呼痛快。从这天开始,闵妃一方面主持国家所有政务,一方面把重要的职务完全交给亲信的人接任,倚赖亲信闵周镐,起用已罢黜的朴定阳。所有闵氏集团的人,几乎都被委以重任。
闵氏在王廷里指手画脚、为所欲为的时候,续昌、崇礼已经进入朝鲜境内,逶迤向汉城行来。
得知钦使即将到来,闵周镐、朴定阳大惊失色,慌忙飞报给闵妃。这时,美、俄、日等国公使暗中约见朴定阳,请朴定阳通过闵妃、闵周镐等人劝阻李熙,只能在宫内接见中国使臣,不可郊迎。
事关上国钦差,闵妃不敢隐瞒,如实禀报给李熙。为了能够阻止李熙郊迎中国钦使,闵妃这样说道:“国丧不出宫,这是我国礼制,国王不能不遵守。”
李熙马上反问:“国丧不出宫?朕怎么不知道?爱妃让礼部尚书进来,朕要问个明白。”
闵妃话题一转:“贱妾不是不让国王出宫,是怕国丧期间国王出宫,遭人耻笑。总得有人给赵太妃守灵啊。”
李熙歪头想了想:“你是国母,你可以替朕守灵。”
一见李熙如此固执,闵妃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其实这才是李熙的本来面目:有时非常有主见,有时又特别无见地,智商可以和十岁儿童一较高下。李熙这次执意要郊迎钦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一个人在屋里快憋疯了,必须出去透透气,见见阳光。
得知续昌、崇礼到达汉城的确切时间后,袁世凯提前一天赶到迎接。把一些仪式细节商量好后,这才打发专人给李熙送信。
一见钦使来到,李熙一身素服,带领一班近臣,出城十里迎接。按着袁世凯提前的要求,迎接仪式异常隆重,完全超乎各国列强之想象。袁世凯要达到的目的,终于如愿达到了。
祭赙之后,续昌、崇礼由朝鲜提供的钦使行馆,搬进了袁世凯的行辕。尽管李熙以及朴定阳、闵泳翊、闵周镐等人多方挽留,但续昌不为所动,毅然决然地搬了出去。续昌这么做是有原因的。续昌上次接替庆裕入朝,和袁世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续昌品尝到的几个朝鲜女人,都是袁世凯背着吴大澄等人花重金请来的。续昌临走,又是袁世凯出银子,从山货贩子手里,买了几颗很有年头的山参,送给了他。朝鲜女人加上老山参,让续昌这个满贵高官,永远记住了袁世凯这个人。想要重温旧梦,续昌只能搬出行馆。
晚饭过后,把崇礼安顿好之后,袁世凯单把续昌请进了自己的密室。茶水、干果摆上来之后,袁世凯先把朝鲜目前的形势简单扼要介绍了一遍,最后说:“希望大人再见到国王后,把成破利害讲清楚,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大人此次使朝,责任非轻啊!”
续昌装作很认真的样子把话听完,先剥了个果子丢进嘴里,然后便擦嘴、漱口,忽然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慰亭,老哥听说,朝鲜闵娘娘一次便送了两个姑娘给你?老哥还听说,这个闵氏娘娘,长得赛似天仙?到底有多美,老弟大概给我说说。”
一听这话,袁世凯的那颗心“扑”地一沉,他说了那么多,岂知狗娘养的续昌,根本就没认真听!强压住心头的怒火,袁世凯笑着说:“要说闵娘娘有多漂亮,下官看倒也未必。不过是长得比一般人白净一些,皮肤细一些。若认真端详,还不如我们中国人耐看呢。”
续昌很认真地听袁世凯讲话,边听边思索,两眼骨碌碌乱转。袁世凯不知道续昌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更不知他要干什么。把话说完,袁世凯端碗喝了口茶水,两眼却在续昌的脸上反复揣摩,希望能看出点什么。袁世凯终于还是失望了,因为续昌对大清,对朝鲜的前途、命运根本就不感兴趣。这个满贵大员,此时满脑子是朝鲜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