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浸透嵩山,萧峰踏着满地焦黑的碎石缓缓下山。
残阳为他周身流转的金银真气镀上一层血色光晕,每一步落下,青石阶都泛起若隐若现的阴阳鱼纹路。
凭借超凡入圣的武道灵觉,方圆十里内每一丝气息的波动都清晰如掌纹——
那是数千道如蛛丝般交织的隐晦气机,正从松涛间、岩缝里、残碑后,如毒蛇吐信般悄然蔓延。
山道两侧的古松突然无风自动,针叶簌簌作响。
萧峰目光扫过某棵倾斜的古柏,树皮裂缝中赫然藏着个灰衣汉子。
那人屏住呼吸,喉结却因紧张剧烈滚动,腰间葫芦里的酒液随之微微晃荡。
百丈外断崖边的藤蔓后,两名武者蜷缩如虾米,其中一人正用匕首反复刻划岩壁,留下的划痕深浅不一,显是心绪难平。
更远处的破败山神庙中,七八道气息交叠,有人在低声争执,话语间“大还丹”“易筋经”等字眼,被山风撕成碎片送来。
这些如鼠蚁般潜藏的大宋武者,将身形与阴影融为一体。
有的将耳朵紧贴树干,借木质传导捕捉细微声响。
有的指腹摩挲着怀中短刃,刀鞘上的铜饰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更有甚者,将口鼻埋进腐叶堆里,只为掩盖自身气息。
他们的瞳孔映着远处仍在燃烧的少林寺,闪烁着贪婪的幽光,仿佛那冲天火光中,正源源不断地倾泻着武功秘籍与疗伤圣药。
萧峰太清楚这些人的心思。
此刻的少林寺虽已是断壁残垣,藏经阁的飞檐在烈焰中扭曲成狰狞的鬼脸。
可对江湖中人而言,哪怕是从灰烬里扒出半页《少林罗汉拳》的正宗拳谱,便能让街头卖艺的杂耍人跻身三流高手。
一粒少林寺秘炼的大还丹,足以让垂死之人续上十年阳寿。
半瓶涂抹伤口便能生肌止血的虎骨膏,更是能在帮派火拼的生死关头,成为逆转局势的关键。
这些在他眼中如草芥般的物什,却是这些小人物梦寐以求的登天梯。
山道边的灌木丛突然传来窸窣响动,三只野兔惊窜而出。
藏在暗处的武者们如惊弓之鸟,刹那间屏息敛气,衣袂摩擦的细响却此起彼伏,如同秋夜寒蝉骤歇时,草丛中此起彼伏的虫鸣。
萧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金银真气在周身流转,将这些慌乱的气息尽数碾碎成无形。
对他而言,这些在废墟中觊觎残羹冷炙的身影,不过是棋盘上未被落下的棋子,不值一提。
想到此处,萧峰棱角分明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那笑意如腊月寒霜般凛冽,转瞬便消散在暮色里。
残阳为他镀上一层暗红的光晕,将他挺拔的身影斜斜地投在焦黑的山道上,与满地破碎的青砖、断木融为一体。
于他而言,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身影,不过是尘埃里争食的蝼蚁,微不足道。
他,堂堂大辽皇帝,金戈铁马中铸就无上威严。
绝世武者,十昼夜闭关悟创神魔混天神功,此刻周身流转的金银真气已达天人之境,举手投足间似有山河倾覆之威。
又岂会将这些觊觎少林寺残羹冷炙的小人物放在眼里?
萧峰才懒得管他们在废墟中掘地三尺,翻找那些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武学典籍、疗伤圣药。
只要不阻拦自己的去路,便如蚍蜉撼树,不值一哂。
呼啸的山风裹挟着远处火场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卷起他破碎的衣摆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残破的战旗。
萧峰却恍若未觉,周身金银真气如水波般微微流转,那些来势汹汹的劲风在触及他身前三尺时,竟诡异地消散无形,化作细碎的气流绕身而过。
他步伐从容,每一步落下,青石阶上便泛起若隐若现的阴阳鱼纹路,整个人仿佛踏在无形的云阶之上,飘逸出尘。
萧峰的身影在山道间越行越远,最终化作天地间一抹模糊的黑点,转眼便消失在蜿蜒曲折的山道尽头。
而暗处那些窥探已久的武者们,直到再也寻不见那道令人心悸的身影,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短暂的寂静后,此起彼伏的呼喝声骤然响起,众人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朝着那片仍在燃烧的废墟蜂拥而去。
他们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扭曲变形。
争抢推搡间,有人被绊倒在地,却又迅速爬起,继续朝着那象征着机遇与财富的方向狂奔,仿佛晚一步便会错失毕生所求。
已经离开嵩山的萧峰眼底尽是冷漠与不屑。
在他波澜壮阔的宏图霸业中,这些在利益泥潭里挣扎的小人物,终究只是他登顶武林之路上的匆匆过客。
待到他日,他以绝世武功重定江湖秩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些蝇营狗苟之辈,连成为他踏脚石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是历史长河中微不足道的尘埃,终将被岁月的风轻易吹散。
……
……
……
待萧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拐角,藏在松林里的灰衣汉子“噗通”跌坐在地。
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连腰间酒葫芦的软皮都被攥出褶皱,葫芦口的木塞“咯咯”作响。
“老天爷……那当真是人能使出来的武功?”
他盯着远处仍在冒烟的钟楼残骸,声音发颤,
“砖瓦就跟雪片似的往下掉,钟楼就跟纸糊的似的!”
话音未落,岩石后突然钻出个独眼武者,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却浑然不觉,喉结上下滚动着吞咽唾沫,独眼倒映着天边未散的火光:
“那周身金光……活脱脱是降世的煞神!
你们瞧他弹指震碎青铜香炉的模样,分明是把内力凝练成了刀刃!”
“何止是刀刃!”树杈间忽然垂下两条脏兮兮的裤腿,倒挂着的精瘦少年一个倒翻落地,发辫里还沾着松针,
“我亲眼看见他掌心的阴阳鱼气旋,把飞过去的碎石都绞成了齑粉!
这哪是武功,根本是神仙斗法!”
灌木丛里传来布匹撕裂声,满脸络腮胡的刀客踉跄着爬出来,刀鞘不知何时已经扭曲变形:
“我在三十步外就被气浪掀翻,那热浪……
像是把人按在烙铁上烤!”
他扯开衣领,露出胸口大片通红的灼伤,
“要不是我躲得快,这会儿早和那些武僧的骸骨作伴了!”
老乞婆拄着竹杖从树影里颤巍巍走出,浑浊的眼睛盯着少林寺方向,竹杖头在地上划出细碎火星:
“当年藏经阁走水,烧了三天三夜都没塌半角……
这人竟能让千年古刹一夕成灰。”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捏得竹杖“咯吱”作响,
“咱们这些人……在他眼里怕真是连蝼蚁都不如。”
“都别愣着了!”
树杈间猛然跃下精瘦老者,枯槁的手指捏着判官笔在掌心敲出急切的“哒哒”声,三角眼里翻涌着炽热的贪婪,仿佛两簇燃烧的鬼火,
“藏经阁西北角那排檀木柜用的是千年阴沉木,当年玄慈方丈亲口说过,就算天雷劈顶也能扛上三日三夜!”
他突然压低嗓音,喉结诡异地上下滑动,
“我还听说十八年前西域僧王进贡的《大力金刚掌》孤本,就藏在第三层暗格里……”
这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钩子,瞬间勾住了暗处众人的魂魄。
灌木丛中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满脸络腮胡的刀客扯掉被树枝挂住的衣襟,钢刀出鞘时带出半片焦黑的树皮:
“老东西说得在理!我亲眼瞧见藏经阁东墙塌落时,有本蓝皮册子裹着金光飞了出去——
八成是《易筋经》!”
他猩红的眼睛扫视四周,刀柄攥出“咯咯”的骨响。
“诸位莫要忘了虎骨膏!”
独眼武者突然扯开腰间皮囊,倒出几滴浑浊液体在掌心,借着残火的微光,液体表面竟泛着诡异的幽蓝,
“少林寺秘制的续命圣药,三滴就能吊住垂死之人的命!
方才火势最盛时,西厢房飘出的焦香里混着龙脑香,那是存放虎骨膏的冰玉匣被烤化的味道!”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间溢出压抑不住的低笑。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宛如被捅破的马蜂窝。
灰衣汉子狠狠将酒葫芦摔在地上,酒水泼在仍有余温的碎石上腾起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