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乔踏月而入的身影被门框勾勒出银边,月白锦袍上的酒渍血迹在朦胧月色下泛着诡异的青灰。
康敏霍然起身,护甲划过屏风发出刺耳声响:
“你还有脸回来!”
少年尚未及开口,康敏已旋风般掠至身前,染着丹蔻的指尖死死扣住他肩膀:
“醉仙楼的事我都听说了!
你当真在大庭广众下承认是萧峰的徒弟?”
康敏声音发颤,腕间金镶玉镯相互碰撞,叮叮当当的脆响里裹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段乔望着母亲泛着血丝的杏眼,忽然想起幼时蜷缩在她怀里听故事的夜晚。
那时她的怀抱温暖如春,此刻却冷得像冰窖。
“我只是说出实话。”
段乔梗着脖子,颈间青筋微凸,
“师尊教我的武功,不该被那些人污蔑。”
“武功?”
康敏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指甲深深掐进他皮肉,
“你可知江湖上多少人磨刀霍霍?
少林寺玄苦大师的尸首还躺在血泊里,他们不敢找萧峰报仇,就等着拿你这样的小兔崽子泄愤!”
康敏猛地甩开手,转身抓起案上铜镜狠狠摔在地上,满地碎片映出无数个扭曲的她,
“我告诉过你的,当年你父亲怎么死的,你忘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段乔心口。
记忆里,康敏从小就和他说的那个故事:
那个黑夜里,父亲浑身是血倒在丐帮总舵门前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
康敏颤抖着和段乔说道:
“这就是与萧峰扯上关系的下场!
你以为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就能护得住自己?”
夜风卷着纱幔扑进屋内,烛火明灭间,康敏的身影忽而被拉长投在墙上,像极了盘踞的毒蛇。
她抓起地上的碎镜,锋利的边缘抵住儿子咽喉:
“听着,从今日起,你若再敢提萧峰半个字——”
话音未落,康敏泪水突然决堤般涌出,将精心描绘的妆容晕染得一塌糊涂……
……
……
\"娘!您何必如此惊慌!\"
段乔猛地甩开康敏扣在他肩头的手,少年清俊的面容涨得通红,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崇拜与倔强,
\"师尊武功盖世,降龙十八掌刚猛无俦,龙爪手出神入化。
而且师尊如今贵为辽国皇帝,手握千军万马。
天下谁人敢真正与他为敌?\"
康敏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得身后的梳妆台发出刺耳声响,胭脂盒与铜镜接连跌落,在青砖地上摔出清脆的碎裂声。
她精心描绘的黛眉几乎拧成了一团,美目圆睁,眼底翻涌着惊怒与绝望:
“你这孽障!”
康敏双眼圆睁,眼中满是怒色与痛心,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划破这寂静的空气,
“你以为武功高就能天下无敌?
你又不是萧峰那个混蛋!”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与痛苦。
说到此处,康敏的声音突然哽咽,原本犀利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戚。
她只觉得喉间涌上一阵腥甜,那是愤怒与悲伤交织后,从心底泛起的苦涩。
“萧峰那个混蛋从开封血战到雁门关,”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回忆那段惊心动魄又满是伤痛的过往,
“他从人人敬仰的丐帮大英雄,一夕之间沦为被人唾弃的契丹狗。
被天下人追杀了十多年啊……”
康敏微微仰头,望向远方,眼神空洞,仿佛能看到当年萧峰在血雨腥风中艰难逃亡的身影。
“他是活着,还活的越来越好。”
康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有不甘,有嫉妒,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
“可你不是他啊!”
她猛地转过头,直直地盯着对方,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萧峰武功从小就比别人强,他是个天才,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都能绝地反击。
可你又不是啊!”
康敏的声音逐渐低沉,带着深深的绝望与哀叹,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破灭。
\"那是他们不识英雄!\"段乔青筋暴起,猛地捶向身旁的木柱,震得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
段乔并不理解自己母亲的担心,只是一味的争辩:
\"师尊胸怀天下,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今日醉仙楼里,数十位江湖好手围攻于我,我仅凭师尊所授的般若龙隐太虚拳,便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少年扯开衣襟,露出因激战而渗血的伤口,
\"您看!这些伤就是我证明自己的勋章!\"
康敏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她颤抖着抓起地上的碎镜,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刺破自己雪白的脖颈:
\"你以为打赢几个街头混混就是武功高强?
你可知玄慈方丈、汪剑通这些成名已久的高手都死在萧峰手里!
那些江湖人不敢找萧峰报仇,便会将怒火全都发泄在你身上!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泪水顺着她精致的脸颊滚滚而下,将胭脂晕染成诡异的红色,
\"你父亲当年就是因为与萧峰扯上关系,才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你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够了!\"
段乔猛地转身,月白锦袍扬起一阵劲风,
\"您总拿父亲的死来压我!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父亲。
很有可能是你为了束缚我的自由编的。
可我若能像师尊那般强大,谁还敢欺负我们?\"
少年握紧腰间佩剑,指节泛白,
\"等我武功大成,定要随师尊横扫天下,到那时,看还有谁敢动我分毫!\"
话音未落,康敏突然扑上前,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回荡,她的手掌因用力过猛而微微发颤,泪水却在这一刻决堤:
\"你若敢再提半个萧峰,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