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时，眼尾那道刀疤在雨幕里微微抽动：“帮我掌控丐帮？”
他指节轻轻叩了叩腰间铜链，酒葫芦在雨中晃出清脆声响，“可你看看，眼前这数千名丐帮弟子，他们恨不得撕碎你的衣角。你又要如何帮我掌控丐帮呢？”
康敏的心猛地一紧，指尖掐进萧峰靴侧的泥里。
她太懂男人眼底这种玩味的神色——那是猎手看见猎物挣扎时的兴致，是枭雄权衡利弊时的犹豫。
若换作平时，萧峰早该一掌将她劈飞，哪会多问这句话？
这个念头让她湿纱下的胸脯剧烈起伏，雨水顺着乳沟滑进裙摆，她却浑然不觉，只是膝行半步，将脸贴得更近。
“萧大爷……”她的声音忽然软得如同春水，睫毛上的雨珠颤巍巍地落下，砸在萧峰手背的青筋上。
只见康敏微微仰头，美目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向萧峰，声音娇柔却又带着几分坚定：
“萧大爷，您要知道，这群人不过是宋长老那老东西的死忠追随者，都是些冥顽不灵、不懂变通的贱骨头。
但丐帮众多弟子里，大部分人还是对您的威名敬畏有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捋了捋黏在脸颊上的湿发，眼神中满是祈求与谄媚。
“您今天只需帮我把这些不识好歹的贱骨头都杀了，”康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转瞬又恢复那副柔弱的模样，“今天的事就没人会知道！”
雨幕中，她的脸美得妖异，湿透的素纱贴着小腹，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丐帮剩下的弟子，您的威名就能震慑住他们，我再用金银珠宝堵住他们的嘴——
不出三个月，丐帮上下就会像狗一样，您指东，他们绝不敢往西。”
说着，她突然抓住萧峰垂落的手指，按在自己肩胛骨的青蓝色血管上，那里还留着全冠清昨夜掐出的指痕：
“日后我若办不成事，您随时可以拧断我的脖子。”
康敏用那双浸满水光的眸子紧紧锁住萧峰，如同毒蛇盯着猎物的七寸，“您信我这一次，丐帮的竹杖就会变成您刺向大宋的刀——而我康敏，就是替您握刀的手。”
暴雨中，萧峰指尖摩挲着腰间铜链的动作忽然停住。
这细微的迟疑，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数千丐帮弟子的情绪！
“阴险狡诈的毒妇！”
瞎了左眼的老乞丐用断裂的钢鞭戳着泥地，额头血窟窿里渗出的血水混着雨水，在脸上冲出歪歪扭扭的红痕：
“她刚还说要拿咱们的脑袋挂旗杆，萧峰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话音未落，旁边虬髯汉子抄起半块青砖，“啪”地砸在康敏脚边：
“去年她哄全冠清挪用赈灾银的时候，也是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您可别被这狐狸精迷了心窍！”
“萧大侠！我们敬您是条好汉！”
断了左臂的弟子突然扔掉竹杖，单膝跪在泥水里，空荡荡的袖管被雨水灌得鼓鼓囊囊：
“当年您在大宋武林独战群雄，我们哪个不佩服？
可您要是信了这毒妇，岂不是要让天下英雄笑话！”
他身旁的少年弟子瘸着腿往前扑，青色腰带在雨中拧成麻花，哭腔里带着血沫：“我们丐帮弟子宁可被您一掌打死，也不愿跟着这贱妇当走狗啊！”
“她懂个屁的丐帮！”
断了肋骨的汉子用竹杖敲着自己渗血的胸口，每一声都震得积水泛起涟漪：
“上个月她让全冠清把帮里的千年灵芝送给相好的小白脸，我们伤重的兄弟只能啃树皮！
这种人能掌控丐帮？除非黄河水倒流！”
更远处突然飞来一个破碗，里面还沾着没吃完的糙米：
“您瞧这就是我们吃的东西！康敏顿顿燕窝鲍鱼，哪懂我们污衣派的苦？她就是想把丐帮变成她的梳妆台！”
“死硬分子”们突然怒吼着往前涌，断骨处的剧痛让他们脸色惨白，却仍举起竹杖朝萧峰挥舞：“跟他废话什么！”
瘸腿少年声嘶力竭，手里的青砖被雨水泡得发滑：“就算他是萧峰又怎样？咱们三千人一起上，还怕他一个？”
话音未落，十几个弟子扯开衣襟，露出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和刀疤，那些旧伤在雨水中泛着青白：
“当年帮主说过，丐帮弟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死在萧峰掌下，也比被毒妇笑死强！”
“对！死了也光荣！”
老乞丐将断裂的竹杖插进泥地，震得周围水花四溅：“想让我们向契丹狗低头？先从我们尸身上踏过去！”
他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数百人齐刷刷顿地拄杖，竹杖在雨中组成密不透风的林墙，断裂的杖头闪着冷光：
“萧大侠您要是帮这毒妇，我们今日就用这残肢断骨跟您拼了！丐帮的脸面，不能毁在你们手里！”
暴雨滂沱中，除了震天的叫骂与反抗，泥地里忽然响起几声颤抖的哀求。
几个断了肋骨、脸上带伤的弟子相互搀扶着，竟踉跄着跪到萧峰脚边，额头重重磕在积水中，溅起的泥花糊了满脸：
“萧大侠！您饶了我们吧！”
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汉子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血水从耳郭的伤口汩汩流下，混着雨水滴在萧峰靴边：
“我们都是被全冠清那狗东西逼的啊！康敏这毒妇说的话，我们半个字都不信！”
他身旁的矮胖弟子连忙磕头，左手攥着断裂的钢鞭，右手死死按住流血的伤口：
“您老武功盖世，当年在整个大宋武林杀得群雄胆寒，我们哪敢不服啊！”
“您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英雄！”
另一个肩头插着断剑的弟子脸色惨白，剑柄随着身体颤抖晃出细碎的血花，却仍强撑着谄媚笑道：
“您这降龙十八掌，打遍天下无敌手，连星宿老怪都怕您三分！
我们这点微末功夫，在您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他旁边的年轻弟子赶紧接话，膝盖在泥里磨出鲜血也顾不上：
“是啊是啊！您看您这身材，这气势，一看就是做大英雄的料！哪能被康敏这毒妇骗了呢！”
“我们真的崇拜您啊！”
一个瞎了右眼的老乞丐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硬的饼，那是三天前的口粮，此刻却像献宝似的捧到萧峰面前：
“您瞧，我们身上还带着您当年在丐帮时传下的武学口诀呢！
您老的威名，我们记在心里啊！”
旁边有弟子竟扯开破破烂烂的衣襟，露出胸口用炭笔描的“萧”字，字迹被雨水冲得模糊：“您看！我们都是您的追随者啊！”
这些人一边磕头，一边偷偷瞟着萧峰的脸色，见他眉峰微蹙，立刻捶胸顿足地咒骂康敏：
“都是这毒妇妖言惑众！”“她心肠比蛇蝎还毒，我们早看她不顺眼了！”
“萧大侠您要是信她，那就是把龙肝凤髓错当毒草啊！”
他们的声音混在暴雨里，带着卑微的谄媚，与周围愤怒的叫骂形成鲜明对比，连康敏都忍不住从萧峰腿后探出头，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的冷笑。
而萧峰垂眸看着这些磕头如捣蒜的人，雨水在他眼底凝成深不见底的寒潭，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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