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许久未曾动弹。
月光静静洒落,映照着庭院里两个人影,一远一近,仿佛心灵之间仍存着一丝难解的隔阂。
夜风穿透石缝,带着潮湿的冷意渗入大理寺的深牢。狭小的牢房内,灯光昏黄,一盏油灯勉强驱散些许黑暗,却掩盖不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吕墨被牢链锁在墙上,头垂着,长发散乱,发丝间渗透着血迹。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早已浸满污血,显然是受了严刑拷打。
牢门缓缓开启,一阵脚步声踏入,铁链轻微颤动,吕墨微微抬起头,一双狼狈却仍透着倔强的眼睛,看向来人。
萧长瑜步履沉稳地走入,衣摆擦过地面,黑色的长靴踩在湿润的青石砖上,发出低沉的回响。他一身深蓝色长袍,在幽暗的牢房内衬得冷漠而孤绝。目光落在吕墨身上,似乎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深深的审视。
修道茂则立在一旁,双手拢袖,眉宇间透着淡淡的讥诮之色。他看向吕墨,语气不疾不徐,带着劝诫之意:“吕墨,你可知罪?”
吕墨冷笑了一声,声音嘶哑而虚弱:“知罪?哈哈……我犯了什么罪?不过是忠于我该忠之人罢了。”
萧长瑜眸色微沉,声音带着一丝不耐:“忠于周靖川?吕墨,你是聪明人,不该如此愚蠢。周靖川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当你是什么?你是他真正的爱人,还是他随时可丢弃的棋子?”
吕墨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但很快,他隐忍地笑了笑,声音虚弱但仍带着执拗:“他救过我,若非他,我早死在乱军之中。”
修道茂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上前一步,语气冷漠而不屑:“救你?吕墨,你也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把刀罢了。他需要你的时候,便施舍你一丝温情,让你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而当你失去利用价值时,你以为他会留你一命?”
吕墨的指尖微微收紧,脸色更加苍白,胸口起伏剧烈。他的身体在忍耐痛楚,但那更深的伤痛,来自心底。
萧长瑜冷冷地看着吕墨,缓缓开口:“你以为他没有办法撇清自己?你为他杀人,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你以为他不知道?可他依旧逍遥法外,甚至不惜让你背负所有罪名。”
“我……”吕墨嗓音沙哑,嘴唇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动摇。
“他为何不救你?”萧长瑜语气低沉,眼神冰冷,“若他真有半分真情,又怎会让你在这里受苦?吕墨,你当真要为这样一个人,搭上自己的命?”
吕墨紧紧闭上双眼,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的指尖却微微颤抖。
修道茂见状,又添了一把火:“吕墨,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为他杀人、为他背负骂名,可他却躲在方清影的温柔乡中,视你为无物。你自认为他待你情深,可他却只是拿你当工具,任你受折磨,任你受苦,而他却依旧活得潇洒自在。”
吕墨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强忍着,咬紧牙关,却无法否认修道茂的话。
萧长瑜看着他,声音沉静却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吕墨,周靖川根本就不值得。你以为的情,是你一厢情愿的执念罢了。他待你如何,你比谁都清楚。”
吕墨猛地睁开眼睛,眼里带着一丝痛楚和挣扎,双拳紧握,骨节泛白。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悲凉:“不……他不会……”
萧长瑜冷笑了一声,继续道:“不会?那你倒是想想,他有没有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过?他有没有为了你做过哪怕一点点牺牲?”
吕墨沉默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回忆——那些夜晚,他被周靖川折磨得遍体鳞伤,而周靖川只是一边冷笑,一边低语:“吕墨,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那些温存,是温情,还是囚禁?
吕墨的呼吸微微急促,他终于无法再反驳,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苦涩。
“吕墨,你明明是个聪明人,何必执迷不悟?”修道茂叹道,“你要救自己,就必须认清现实。你愿意指证周靖川,我们可以替你减罪,否则,你的结局……”
吕墨抬起头,声音喑哑:“若我指证他……你们真的会留我一命?”
修道茂点头,目光沉稳:“至少比现在这样更有活路。”
吕墨低垂下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痛得浑身颤抖。他的心,被撕裂得鲜血淋漓。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让我……再想一想。”
萧长瑜与修道茂对视了一眼,知道今日已将吕墨逼至崩溃的边缘,便未再继续施压。
萧长瑜深深看了吕墨一眼,沉声道:“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转身离去,长袍拂过空气,留下一片沉寂。吕墨缩在牢房的一角,灯光摇曳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一片悲凉。
他曾以为的情,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