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睛。
空气中仿佛有电流噼啪作响,弥漫着一种古老而沉睡的力量。
还有那……碑林里的那个轮廓……它动了。
一种冰冷而黏腻的恐惧攫住了我。
接着,她出现了。
郑七婆。
年老而可怕。
她的声音如刺耳的低语,划破了空气。
她提到了一口棺材。
我的棺材。
断脉棺。
第一世的棺材。
她讲述了一个孩子,一个婴儿,写下了我的名字。
然后,一片寂静。
棺材打开了。
里面没有尸体。
只有一块冰冷的石碑。
“赵无咎,承名初火,代祭第一身。”就在这时,我明白了。
墨守真沉默了十年,终于开口了,脸上满是痛苦。
他的声音沙哑而刺耳。
他揭示了真相:命名即立契。
九大源姓。
轮回契约。
而我呢?
我是一名代名者,一个替身。
我是第九个。
在我之前的八个,都已不在了。
他给我看了那半烧焦的竹简,上面我的名字“赵轩”正在慢慢浮现,像是用墨水写下的诅咒。
接着,老驼拿出了他的唤井笛。
空气闪烁起来。
灰尘飞扬。
地面颤抖。
没有五官的影子开始出现,它们的脖子上系着丝线。
丝线连接着半消失的名牌。
突然,柳念真的话“他们在等……新郎来接亲”如同一记重击,让我清醒过来。
这不仅仅是一场献祭,这是一场婚礼。
我的婚礼。
在名冢之中。
恐慌涌上心头。
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冲进了碑林深处。
我找到了它:一个朱红色的漆盒,埋在一棵槐树下。
里面有一张婚礼请柬。
是我的婚礼请柬。
宾客是谁?
司名官。
署名者是谁?
一位共名监正,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人物。
请柬背面有一张血写的纸条:“第九身若不来,则前八身尽数归真,唯你独留世间,永受孤名之罚。”这是诅咒。
我不能逃。
我无法取胜。
我被困住了。
我跑回村子,四处寻找,呼喊着柳念真。
她不见了。
踪影全无。
然后,我跑到初啼井井壁上有孩子刻下的字:“哥哥,他们说我是第九位新娘。”我的小妹妹,我的念真,是缺失的一环。
我望向井里,看到了幻象,所有穿着红衣的新娘,她们的脸都被遮住了。
我热血沸腾。
他们的目标是她。
这个幻象证实了一切都是真的。
我握紧了拳头。
冰冷的愤怒在我心中燃起。
他们想要一场婚礼?
他们想玩弄“赵轩”这个名字?
好。
我会给他们一场婚礼。
一场他们永远不会忘记的婚礼。
我要策划一场前所未有的“喜事”,一场能让所有觊觎“赵轩”这个名字的鬼神都不得不睁大眼睛看的“喜事”。
那轮廓微微一动,仿佛一只沉眠了万古的巨眼,在此刻,缓缓睁开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森然死气,如决堤的黑色潮水,自碑林深处席卷而出。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陈旧棺木与干涸血腥混合的诡异味道,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骤然停滞。
“它……醒了。”
沙哑、干涩,仿佛两片砂纸在摩擦的声音划破了死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村口那条通往外界的土路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拄着一根盘龙拐杖,一步步走来。
是郑七婆。
她那张老脸上的褶子比村里最古老的槐树皮还要深,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惧与决然。
她的身后,跟着四个身材异常壮硕的汉子,但他们的脸色却是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白,步伐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四人肩上,抬着一口黑得发亮的棺材。
那棺材通体由不知名的玄铁铸成,上面没有一颗钉子,却被九道粗如儿臂的铁链死死缠绕,每一道铁链的接合处,都扣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大锁。
铁链与棺身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尖上。
“郑七婆,你这是做什么!”赵村长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郑七婆却没有理他,浑浊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赵轩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嘶声道:“三百年前,我赵家宗脉断绝的那一夜,天降血雨,百鬼夜哭。有一个孩子,在娘胎里就死了,可被剖出来时,却用他自己的脐带血,在地上写下了一个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那个字,就是‘赵’!写完那个字,他才真正断了气!我们这帮守墓人怕啊,怕他是来断绝赵家最后一点香火的恶鬼,就把他封进了这口‘断脉棺’,用九重锁链镇压,沉在碑林最深处的地眼之中。现在……现在它醒了!”
话音未落,郑七婆猛地用拐杖狠狠一敲棺盖!
“哐当!”
一声巨响,那九把凡铁绝不可能斩断的青铜古锁,竟应声齐齐碎裂!
缠绕的铁链如死蛇般滑落,厚重的棺盖在郑七婆枯瘦的手下一推,轰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