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在绝境之中,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以如此狠厉、如此精妙、如此令人胆寒的方式?
王公公早已被那战报内容惊得魂飞天外,此刻见陛下失神,猛地一个激灵回魂。
下一秒。
“砰!”
他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金砖上的声音格外响亮。
“天佑大乾!天佑陛下啊!”
王公公的声音带着夸张的哭腔,头磕得砰砰作响,每一个字都透着谄媚到极致的狂喜。
“老奴就说,八殿下那是真龙血脉,神武天成!”
“区区影阁宵小,在殿下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殿下这叫什么?这叫‘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啊!”
“这份智勇,这份胆魄,这份……这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老奴活了大半辈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陛下!”
“八殿下这是……这是潜龙在渊,一朝腾飞啊!!!”
王公公的马屁如同连珠炮,响彻大殿。
他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仿佛这场大捷是他亲自指挥的一般,脸上涕泪横流,混杂着极度的敬畏与谄媚。
这一个时候,使劲儿夸就对了!
炎帝李焱无视他,而是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再睁开时。
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已化作一片灼灼精光,那光芒锐利得几乎能刺穿人心!
“好!好一个潜龙在渊!”
李焱猛地一掌拍在旁边的金柱上,仰天大笑。
“哈哈哈!好!好个老八!好个李玄戈!!!”
“朕以为他只会耍些小聪明,弄些奇技淫巧!”
“朕以为他离了京都,离了朕的羽翼,会步履维艰!”
李焱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被巨大惊喜冲击后的亢奋,“原来……原来他藏得如此之深!深得连朕这个父皇都看走了眼!”
他大步走到殿门前,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撼与骄傲。
“以身做饵,算无遗策,分兵诱敌,火器毒阵,天时地利……”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这哪里是打仗?这是屠戮的艺术!这是帝王心术!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乾坤手段!”
李焱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跪在地上的王公公和传令兵,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旨!八皇子李玄戈,智勇绝伦,功勋盖世!”
“着礼部即刻拟旨,昭告天下!”
“待其凯旋之日,朕要亲自出城三十里,焚香祭天,为我儿……接风洗尘!”
“另——”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传令暗卫司,即刻动手,影阁……鸡犬不留!朕倒要看看,这泼天的狗胆背后,究竟藏着何方神圣!?”
“嗻!”
王公公尖声应诺,脸上谄媚的笑容更深了。
他知道。
经此一役,八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已如泰山压顶,无可撼动!
这大乾的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
然而。
太后寝宫的暖阁却已被一股刺骨的寒意笼罩。
雕花窗棂透进惨淡的晨光,映在太后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此刻却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三千精锐……三堂尽殁……”
太后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
她死死盯着密报上“全军覆没”四个朱砂小字,仿佛要将它们生生剜出来。
“李玄戈……他竟真的……杀出来了?”
太让人震惊了。
那一个贱种居然能逃出生天!
“砰!”
一盏钧窑茶盏被狠狠掼碎在地。
跪在阶下的心腹宫女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凝滞了。
“废物!一群废物!”
太后的胸膛剧烈起伏,凤眸中翻涌着惊怒与骇然,“影阁三堂倾巢而出,连血蝠堂的毒阵、夜枭堂的机关、蚀骨堂的死士都压不住他一千人?那孽种是修罗转世不成?!”
她猛地起身,整个人几乎要疯狂了。
“陛下已下旨彻查影阁……”
“暗卫司那群疯狗,定会顺着蛛丝马迹嗅到哀家的头上!”
冷汗浸透太后的里衣。
她太清楚李焱的手段了。
当年他能踩着兄弟尸骨登上帝位,靠的就是这份斩草除根的狠绝!若让他知道是自己在背后操纵影阁截杀储君……
“噗通!”
阶下的宫女突然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决绝的哭腔:“娘娘!奴婢愿以死守密……”
“死?”
太后猛地俯身,伸出的手一把掐住宫女的下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死了,暗卫司只会更确信哀家心里有鬼!”
她随之甩开宫女,踉跄着退到窗边。
“马上传哀家懿旨!”
“第一,即刻焚毁暖阁暗格中所有与影阁往来的密信,一片纸屑都不许留!”
“第二……”
她的眼中寒光一闪,一字一顿都显得冰冷彻骨,“让‘胭脂’出宫一趟,告诉她,哀家养在城南‘醉月楼’的那只画眉鸟……该病逝了。”
宫女浑身剧震!
那只“画眉鸟”不是真的鸟,而是太后安插在影阁总舵十余年的暗棋,更是唯一知晓太后与影阁阁主直接联络方式的活口!
“娘娘!”
宫女骇然抬头,“画眉姑娘对您忠心耿耿……”
“忠心?”
太后凄厉一笑,“哀家要的是万无一失!死人……才是最忠心的!”
宫女脸色都白了。
太后无视她的表情,继续说道:“告诉胭脂,做得干净些,要像‘急症暴毙’!若留半点痕迹……”
话语一顿。
太后的目光如冰锥刺向宫女。
“你们九族的脑袋,就一起为哀家殉葬吧!”
“奴婢……遵旨!”
宫女面无人色,连滚爬带地退出暖阁。
人一离开。
太后缓缓走到铜镜前,镜中人影鬓发散乱,眼底血丝狰狞如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