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远去,厅内重归死寂。
李玄戈却独自立于窗前,望向沉沉夜色。
鳞次栉比的屋脊蛰伏在墨色里,像一头头伺机而动的兽。
“皇祖母……”
“原来是你?”
他的手指划过冰凉的窗棂,低声自语。
“你想用‘贡银’的罪名压死我?”
“巧了……”
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本王手里,也攥着能压塌慈宁宫的‘贡品’呢……”
……
“砰!”
李龙基怒气冲冲地回到王府,一脚踹开书房的门。
四皇子李神机正蜷在炭盆旁取暖,五皇子李无双则焦躁地踱步。
两人一见李龙基进门,立刻围了上来。
“大哥,如何?那贱人可要回来了?”
李神机急切问道。
李龙基的脸色一片铁青,抓起案上的冷茶猛灌一口,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老八……简直油盐不进,非但不交人,态度还非常的嚣张,甚至……将自己当成储君了!”
“什么?!”
李无双瞳孔骤缩,猛地攥紧拳头,“他敢如此强硬?莫非……柳如烟已经招供了?”
李神机的脸色大变:“不可能!那贱人中了‘跗骨散’,神仙难救,怎会……”
“可老八府上传出了一丝风声,柳如烟被救活了!”
李龙基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笔架乱颤,“他身边还有一个苗疆医女,没准真的能从阎王手里抢回了人!”
书房内霎时死寂,炭火噼啪炸开火星,映着三人铁青的脸。
“那岂不是完了……”
李神机突然瘫坐在地,喉头滚动着绝望的呜咽,“柳如烟知道皇祖母当年如何借影阁之手构陷太萱妃,更清楚乌蒙族灭门的真相……她若开口,我们全得陪葬!”
“闭嘴!!!”
李无双厉声打断,眼底却掠过一丝狠绝,“现在说丧气话有什么用?老八既然敢撕破脸,便是铁了心要查到底!”
他猛地转向李龙基,声音压得极低,淬着毒蛇般的寒意:“大哥,我们等不了了!今夜必须让柳如烟‘意外’身亡,哪怕受点惩罚也无妨,只要人死了就行!”
李龙基霍然抬头。
“硬闯王府?”
“老八的府邸,恐怕已经成了铁桶,火铳弓弩俱全,强攻只会落人口实!”
“谁说要用刀?”李无双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一枚鸽卵大小的蜡丸,“此物名为‘醉生梦死’,遇热即化作无色无味的毒烟,我已买通王府后厨一个杂役,让他将此物混入柳如烟的汤药里……”
他指尖一碾,蜡丸裂开,露出里头漆黑的药粉。
“服毒后一个时辰,她会‘突发心疾’暴毙,仵作都验不出痕迹!”
李神机浑浊的眼中骤然迸出凶光:“好!无毒不丈夫!只要柳如烟一死,死无对证,老八就算怀疑皇祖母也拿不到证据!”
“今晚就动手!”
李龙基咬牙拍板,眼中杀意翻涌,“传信给那杂役,子时之前,本王要听到柳如烟的死讯!!!”
“好!”
……
子夜,八王府。
偏厅内烛火通明,药气氤氲。
柳如烟躺在软榻上,脸色虽苍白,呼吸却已平稳。
虞瑶将最后一勺汤药喂入她口中,轻声对守在一旁的李玄戈道:“殿下,再服两剂,余毒便可清尽。”
李玄戈颔首,目光却落在窗棂外沉沉的夜色里。
“赵硕。”
“末将在!”
铁塔般的汉子从阴影中踏出,“后厨那新来的杂役,盯紧了?”
没错。
他在不久前,为了以防万一,便让人调查了这一批新加入王府的杂役。
却发现……
后厨的那一个杂役有点儿问题。
“盯死了!”
赵硕咧嘴,露出森白牙齿,“那龟孙子溜进庖厨时,俺亲眼见他往药罐里抖了包东西,木钱已带人埋伏在庖厨外,只等殿下号令!”
果然有问题?
李玄戈的手指摩挲着袖中火铳冰冷的枪管,忽而一笑:“让他送。”
“啊?”
赵硕愣住。
“毒既下了,总得有人试药。”
李玄戈起身,语气颇有节奏的说道,“去‘请’那一位杂役兄弟,把这碗加料的安神汤,亲自喂给柳姑娘。”
众人错愕。
但赵硕和木钱却任是磨刀霍霍的去办。
……
庖厨外的暗巷中。
杂役缩在墙角,正焦急地搓着手!
他在等人去拿汤,再送给那一个柳如烟。
一旦事情成了,买房娶媳妇儿的钱都有了……
蓦地!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扼住他后颈!
“唔——!”
杂役魂飞魄散,尚未挣扎便被拖入庖厨。
下一秒。
他被丢在了灶台前,而他的面前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正散着诡异甜香……
木钱绣春刀出鞘半寸,寒光抵住杂役咽喉:“殿下赏你的福气,把这碗汤,喂给榻上那位姑娘!”
此话一出,杂役面无人色。
他哪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顿时间。
他抖如筛糠:“大人饶命!这、这是有人让我下的毒……”
“知道是毒,还敢下?”
赵硕蒲扇般的巴掌狠狠扇下!
“啪!”
杂役半边脸瞬间肿起,血沫混着碎牙喷出!
“要么你喝,要么老子打碎你的牙,掰开你的嘴,再灌进去!”
赵硕拎起药碗,狞笑着逼近。
杂役崩溃哭嚎:“我喝!我喝!”
他抢过药碗,闭眼仰头灌下!
汤药入喉不过数息,杂役突然双目暴突,死死掐住自己脖颈,喉中发出“嗬嗬”怪响!
紧接着。
他浑身痉挛着栽倒在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青黑,七窍缓缓渗出乌血……
“啧,死得挺快。”
赵硕踢了踢尚在抽搐的尸体,转头对木钱咧嘴一笑,“去请教一下殿下,鱼饵吞钩了,接下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