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一年的深秋,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也更冷。新野的夜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穿过窗棂的缝隙,在烛火旁卷起细微的涡旋。
我独自坐在府邸最深处的密室之中,这里是我的思维中枢,也是隔绝外界窥探的绝对领域。石秀刚刚悄无声息地送进一份密报,然后又如影子般退了出去,带上了厚重的木门。
桌案上,静静躺着一支非同寻常的细竹筒。
它比寻常信使所用的更加小巧,外壁涂着一层暗沉的黑漆,没有任何标识,唯有筒底烙印着一个极其隐晦的“镜”字变体印记,这是玄镜台最高等级密报的特殊标记。
而竹筒封口处那一点用特殊药水凝固的、泛着极淡紫色的蜡封,则明确无误地告诉我,这份情报,经过了锦瑟(貂蝉)本人的亲手整理与加密。
只有涉及足以影响全局的重大变故,或是关乎我方核心利益的紧急事态,锦瑟才会动用这条最高优先级的渠道,并亲自处理。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一下。
自诸葛孔明加入新野团队数月以来,我们表面上励精图治,新野渐有起色,但暗地里,我从未放松过对荆州核心——襄阳的监控。那里,才是决定我们这群“寄居者”命运的真正风暴眼。
指尖轻轻捻开那特制的蜡封,没有丝毫声响。
倒出里面的东西,并非寻常的绢帛或纸张,而是一卷用特殊药水浸泡过、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的细丝纸。
上面的字迹细密如蚁,是用玄镜台内部才懂的密语写就,需要配合特定的解码密钥才能解读。
这种双重保险,确保了即便中途意外泄露,外人也无法窥知分毫。
取出随身携带的、由我自己设计的微型密码轮,借着烛光,我开始逐字逐句地解读这份来自襄阳的情报。
锦瑟的字迹一如既往地冷静、客观,不带丝毫个人情绪,只是将冰冷的事实一一铺陈开来:
“景升公(刘表)病情急剧恶化,近十日卧床不起,汤药难进,神智时有昏沉。蔡瑁、张允以护卫州牧、防止惊扰为名,已全面接管州牧府内外防务,进出盘查极严,非其亲信不得靠近内院。府中消息传递几近断绝,景升公真实状况,外人难知。”
看到这里,我的眉头已经紧锁。刘表的健康状况,一直是我们关注的重中之重。
他若安好,荆州的局面尚能维持微妙的平衡;他若倒下,这片土地立刻就会变成群狼环伺的猎场。蔡瑁、张允的动作如此迅速、如此彻底,显然是早有预谋,只待此刻发动。
继续往下看:
“蔡瑁连日召集麾下将领及亲信官员于府邸密议,次数远超往常。同时,其妻蔡夫人频频入宫(州牧府后宅)探视,逗留时间甚长。
二公子刘琮近期频繁随蔡瑁或张允出席各类公开或半公开场合,虽多为礼仪性质,但曝光度显着提升。蔡瑁已奏请(或自行安排)数名心腹出任刘琮身边侍从、讲读等职,名为辅佐,实为掌控。”
果然如此!这完全是标准的夺嫡戏码,而且是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的冲刺。
蔡氏集团正在利用刘表病危的窗口期,加速将刘琮推向前台,并试图将其与荆州的权力中枢牢牢绑定。那位年轻的二公子,恐怕早已沦为他舅舅和母亲手中的提线木偶。
那么,长子刘琦呢?情报的后半部分,印证了我最担心的猜测:
“大公子刘琦处境愈发艰难。近半月来,其原有职权(或参与议政资格)已被完全架空。
数次请求探视景升公,均被蔡瑁以‘州牧需静养’为由婉拒,或仅能在外院短暂停留,全程受人监视。
其原有部属,如校尉霍峻(注:此人尚忠勇,但已被调往南郡编练新兵)、从事中郎潘濬(注:此人态度已趋暧昧,近日与蒯越过从甚密)等人,或被明升暗降调离襄阳,或被寻衅滋事边缘化。
现留于刘琦身边者,多为无足轻重之辈,或早已暗投蔡氏。刘琦本人深居简出,府邸周围眼线密布,形同软禁。”
“襄阳城内,气氛压抑。部分忠于刘氏或对蔡氏专权不满的官员,如治中邓羲、别驾刘先等人,虽心有不忿,但慑于蔡氏兵权与手段,多选择沉默自保,暗中观望。
效忠刘琦者更是人人自危,风声鹤唳。有传闻(注:来源可靠,但需进一步核实),蔡瑁已在暗中部署,欲寻机彻底解决大公子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