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确了“必须救,但要隐秘救、借势救”的核心原则后,密室中的气氛反而更加凝重了几分。
最危险的抉择已经做出,但如何将这看似天方夜谭的计划付诸实施,才是真正考验智慧的时刻。
我们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幅悬挂的荆襄舆图上,特别是江夏那个并不起眼,却在此刻显得至关重要的位置。
“外放江夏,此计虽妙,却如空中楼阁,需有坚实阶梯方能登临。”
我沉声说道,打破了短暂的思索,“这‘阶梯’,便是如何让刘琦本人,以及刘景升和蔡瑁,都相信这确实是刘琦走投无路下的‘自救’之策,而非我等在背后推波助澜。”
元直抚须点头,接口道:“所言极是。此事关键在于‘主动’二字。必须是刘琦主动提出,且理由充分,合情合理,方能最大限度地降低蔡氏的警惕,并争取景升公的同情与认可。”
孔明羽扇轻摇,目光落在舆图上襄阳与江夏之间的连线上:“亮以为,说辞之中,当紧扣三点:一曰‘孝’,二曰‘忠’,三曰‘避’。”
“哦?孔明细细说来。”
我精神一振,示意他继续。
“所谓‘孝’,”孔明缓缓道来,声音清晰而富有条理,“刘琦当向景升公哭诉,言自身处境艰难,恐为家族带来祸端,更忧心父亲病体,不愿再添烦忧。主动请求远离权力中心,以全父子之情,此为孝道,最易打动景升公舐犊之心。”
“所谓‘忠’,”孔明继续说道,“江夏乃荆州东部门户,屡受孙氏侵扰,黄祖年迈,恐难支撑。刘琦可主动请缨,愿往江夏,替父分忧,为国守土,抵御外侮。此为忠义之举,纵是蔡瑁,亦难从大义上公然反对。”
“所谓‘避’,”孔明的语调略微放低,“刘琦当隐晦地表达,自己与蔡氏不睦,留在襄阳,恐生嫌隙,不利于荆州内部安稳。主动外放,既是保全自身,亦是顾全大局,避免纷争。此‘避让’之态,或可令蔡氏稍感安心,认为其已不足为虑。”
“孝、忠、避!”我细细品味着这三个字,眼中光芒愈盛,“孔明此言,深得其中三昧!以此三点为核心,再辅以恰当的情绪渲染,刘琦若能声泪俱下地在景升公病榻前陈情,成功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
元直补充道:“不仅如此,时机的选择也至关重要。最好是选择蔡瑁不在场,或景升公精神稍好、尚有自主决断能力之时。同时,刘琦身边的心腹,也需提前打点,确保口径一致,不露破绽。”
“然也。”我点头表示同意,“但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如何将这套完整的计策,以及表演的‘剧本’,毫发无损、不留痕迹地送到刘琦手中,并让他深信不疑,愿意照此行事?”
这才是真正的难题。我们身在新野,刘琦困于襄阳,两地相隔,信息传递本就困难,更何况是在蔡氏严密监控之下,进行如此敏感的串联。
密室中再次陷入沉思。我们都清楚,任何书信往来都可能被截获,任何信使都可能被盘问。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或许无需书信。”我沉吟片刻,脑中灵光一闪,“刘琦派来的密使,不正是现成的渠道吗?我们可以通过他,口传心授。”
“口传心授?”元直微微皱眉,“计策复杂,细节繁多,仅凭口述,恐难周全,且密使是否可靠,能否准确传达,亦是未知之数。”
“元直所虑极是。”我说道,“所以,我们传达的,不能是完整的计策,而应是‘引导’和‘点拨’。我们可以告诉密使,我等深知大公子困境,然新野势单力薄,不便公然介入。但念及旧情(或皇叔仁德),愿为大公子指一条明路……”
我看向孔明和元直:
“我们可以暗示他,‘外放求存’或许是一条出路,并点出‘江夏’这个看似危险实则可图的位置。
再将孔明方才所言的‘孝、忠、避’三字要诀,作为‘锦囊妙计’相赠。至于具体如何操作,如何哭诉陈情,则让他自己去‘领悟’。
如此,既传递了核心信息,又避免了留下直接证据,纵使密使被擒,也难以坐实我等唆使之罪。”
“妙!”孔明抚掌赞道,“此法甚好!以点拨代庖,虚实结合,既显高深,又留余地。刘琦本就彷徨无措,得此‘高人指点’,定会奉若圭臬,自行揣摩完善。如此,更显其‘主动’之意。”
元直也点头称是:“此‘借梯上楼’之计,确为稳妥。只需将‘梯子’(核心思路)递到他手中,至于如何爬上去(具体执行),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如此,我等便可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计策的核心传递方式既定,剩下的便是细节的完善。
我们三人又反复推敲了与密使会面时的说辞、态度,如何既表现出同情与关切,又不显得过分热情,如何巧妙地植入“江夏”、“孝忠避”等关键信息,同时还要旁敲侧击地评估这位密使的忠诚度和能力。
与此同时,我的思维已经跳跃到了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