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的深秋,新野城外的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寒意。
枯黄的草叶在道旁瑟瑟发抖,卷起尘土,打着旋儿飘向远方。
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雪,也像极了此刻荆襄乃至整个天下的局势。
我与主公刘备,以及孔明、元直、云长、翼德等人,一直将鲁肃送至城外十里长亭。
此行的意义,远非一次寻常的使节往来,这一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离别的场面,依旧充斥着必要的礼节和客套。主公紧握着鲁肃的手,言辞恳切,表达着对江东情谊的珍视,以及对鲁肃此行辛劳的感谢。
“子敬先生此来,使备茅塞顿开,如拨云见日。江东有先生这般高瞻远瞩之士,实乃孙将军之幸,亦是天下之幸。
望先生归途珍重,他日若有机缘,备定当亲往柴桑,拜会孙将军,再与先生把臂同游!”
鲁肃亦是满面春风,拱手还礼,言语间滴水不漏:
“玄德公言重了。肃奉主公之命而来,得与玄德公、陆将军、诸葛军师、徐军师及诸位将军相交,实乃幸事。
新野虽小,然卧虎藏龙,人才济济,气象非凡,肃此行大开眼界。
玄德公仁德播于四海,天下谁人不知?我家主公亦常言,恨不能与玄德公早日相见。
今日一别,后会有期,肃定将玄德公盛情转达我家主公。
曹贼势大,天下汹汹,唯有仁德之主联合一心,方能力挽狂澜,匡扶汉室。玄德公,保重!”
孔明羽扇轻摇,面带微笑,与鲁肃作别,言语温和却自有分寸。
元直则显得更为内敛,只是拱手道别,眼神中却透着一股了然于胸的沉静。
云长和翼德立于主公身后,神情肃然,不发一言,但那如山岳般的气势,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番礼节性的互动,心中念头飞转。
鲁肃此行,表面上是刺探虚实,建立联系,但实际上,他已经成功地播下了联合的种子,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我们这支力量的价值和潜力。
而我们,也通过这次接触,窥见了江东内部的复杂局面,以及那股潜藏在水面之下的、足以改变战局的力量。
一番揖别之后,鲁肃登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在随从护卫的簇拥下,缓缓向南而去。
车辙在微湿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很快又被风吹起的尘土所覆盖,仿佛要抹去这短暂交会的痕迹。
直到那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我们才转身返回新野。
回去的路上,气氛明显比来时要凝重许多。主公眉头微蹙,似乎仍在消化鲁肃带来的信息和暗示。
孔明则若有所思,目光深邃。
我知道,真正的分析和决策,现在才刚刚开始。
一回到我的府邸,甚至来不及换下沾染了风尘的外衣,我便立刻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元直一人。
孔明虽然也参与了大部分的接待和会谈,但此刻,我需要的是与我的核心智囊进行一次毫无保留的、绝对机密的复盘和决策。
这是属于我陆昭的独立运作模式,也是维系我自身力量和战略目标的关键。
“元直,子敬此行,你怎么看?”我开门见山,目光直视着徐庶。
密室之中,只有我们两人,气氛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元直沉吟片刻,缓缓道:
“子敬其人,胸有丘壑,乃是江东真正的主战派核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其言语之中,虽多有试探,然联合抗曹之意,溢于言表。观其行事,孙权对其颇为信重。
江东欲联合我等,应是孙权与鲁肃等少数核心人物的共识。”
我点了点头,这与我的判断基本一致。“但阻力呢?”
“阻力亦然巨大。”
元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子敬言谈间,虽未明言,但提及张昭等老臣时,语气微妙。
加之玄镜台此前传回的情报,江东内部,主降派势力盘根错节,多为江东大族元老,影响力不容小觑。
孙权虽名为江东之主,然立足未稳,行事必然受到诸多掣肘。
此次遣鲁肃前来,恐怕也是顶着不小的压力。”
“正是如此。”我接口道,
“孙权年轻,需要战功来巩固权威,但也忌惮失败带来的灭顶之灾。
联合我们,既能分担曹操的压力,又能借助我们的力量(尤其是主公的声望和我们的战力),但同时,他也必然会提防我们坐大。
这种心态,注定了联盟之路不会平坦。”
“主公,”元直继续分析道,
“江东水军之强,毋庸置疑,子敬言语间颇为自矜,想来并非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