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泽川当然不可能知道许管事内心所想。
他愤怒地连拍书案,吹胡子瞪眼,就着二郎君那虚到指不定连五岁孩童都打不过的身体大肆批判,如鲠在喉:“慈母多败儿,古人诚不欺我,有这样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母亲,二郎又能学到什么好!”
“蠢货,蠢货,府里的孩子尽让她教坏了!”
许管事把脑袋低下去。
有些话,郎主可以骂,他们做奴婢的,却是不能接口。
再说......
他淡定地撇了下嘴角,把所有情绪隐在无人知晓的暗处。
温泽川在书房骂了好半响,骂完了又问许管事:“人呢?跑到哪里去了,赶紧去把人找回来!”
许管事虚虚落到半空的眼神一点点有神,他想了一下,镇定回道:“禀郎主,二娘子寻来的车夫,半道就被打发走了,暂时还没娘子的消息。”
“国师府呢?”温泽川眼神深邃。
许管事摇头。
这不是表示没人,也不是表示他不知道,而是他根本没敢让人往国师府那边去。
其实温泽川在问出来的一瞬间,立马就醒神过来,国师府的消息不是那么好打探的,因而见许管事摇头,他也没有追究责任,颇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独自一人来到观澜院。
自上回打宫里回来,老宣宁伯,不,现在应该唤温老太爷了,温老太爷温临盛一直卧床休养,即便府里出现有人失踪这等奇事,他也打不起精神来管。
当日在太极宫,他们遭受的不仅是冷遇。
在此之前,他们便已经在紫宸殿前跪了两个时辰。
本就右腿有伤的温老太爷,两个时辰下来原本只是僵硬的右腿,变得又麻又痛,尤其是旧伤处,仿佛有无数蚂蚁在里面啃噬,欲要把人逼疯。
待回到温家,又不好立马请大夫,硬生生熬了两日后,这才叫下面的人请了大夫回来。
但到底耽搁的久了,原本好好养着,平日不会难受的伤,经此一折腾彻底复发。
身上不舒坦,难免脾气不好,身边伺候的人尽让他赶了出去,温泽川过来的时候,便见到一院丫鬟垂头丧气地站在屋外,他脸上闪过一丝隐忍,无声地进入房间。
“阿父。”
他在床前三步站定,躬身向床上面容苍老的父亲见礼。
听到声音,温临盛睁开双眼,转头看了过去。
病痛的折磨,其痛苦程度显然不可小觑,床上的人一改之前的威严,他眉须更白了,皱纹也更加深邃,脸色呈现一种不正常的青黑,喉咙里有时会泄出一两声无意识的呻吟,细汗打湿额边发丝,一时间,竟有一种油尽灯枯之象。
温泽川眼底闪过悲痛,询问过父亲的意思后,上前搀扶他坐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温临盛开口问道。
温泽川回道:“才刚酉正。”
“酉正啊。”温临盛恍惚了一下,一度以为自己睡到了第二天。
感叹过后,他眼神极快清醒,问道:“这个时辰过来,出什么事了?”
这话虽有些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意思,但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温老太爷对自己儿子了如指掌呢。
他这个儿子,是个孝顺的,对长辈敬重有加,从不违逆,沉稳又机变,胸有谋略,但他也是个冷心冷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