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头的霜花足有半寸厚,踩上去咯吱作响。封常清扶着女墙往下看,手心里全是汗,把马槊杆都攥湿了。城外的曳落河骑兵正在列阵,玄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蓝光,像一群贴着地皮游走的黑甲虫。副将张介然凑过来,胡子上挂着白霜:\"将军,您瞧那些龟儿子的甲胄,咋跟吸铁石似的?\"
\"别废话,准备迎敌!\"封常清瞪了他一眼,转头又去看敌军动向。只见叛军阵中冲出三百重甲骑兵,胯下的战马都披着铁皮,跑起来\"轰隆轰隆\"直响。封常清一咬牙,从腰间摘下角弓,搭箭、拉弦、放箭,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雕翎箭带着破空声飞过去,却\"扑\"地粘在敌将的胸甲上,尾羽还在那儿直颤。
\"见鬼了!\"张介然骂了一句,\"这甲胄是用啥做的?\"封常清没说话,心里却想起王忠嗣前天送来的密信,里面提到安禄山给叛军装备了磁砂甲,能吸住铁器。\"快,下令放弩车!\"他挥动令旗,二十架伏远弩同时发出\"嗡\"的一声,碗口粗的弩箭破空而出。可诡异的是,那些弩箭到了敌阵前,竟斜斜地挂在半空,像是被无形的手抓住了。
对面传来田承嗣的狂笑:\"唐狗们,见识见识爷爷的宝贝!\"叛军阵中推出几十辆蒙着牛皮的大车,车顶上用磁砂堆出个狼头形状,正\"呼呼\"地冒着青烟。守军的战马突然躁动起来,尥着蹶子人立而起,马嚼子、马镫互相吸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快,割断马镫!\"封常清大喊一声,拔出腰间的横刀,一刀劈断自己坐骑的马镫。那马得了自由,长嘶一声跑开了。他转头对传令兵说:\"去,把火头军的醋坛全搬上城来!\"想起王忠嗣信里说的\"磁砂畏酸\",他心里稍微定了定神。士兵们搬来成坛的米醋,沿着城墙往下倒。当叛军的云梯搭上城墙时,滚烫的醋雨正好浇下来,磁砂遇酸\"滋滋\"作响,很快就板结龟裂,露出里面的牛皮和木架。
\"杀啊!\"封常清大喊一声,举起马槊冲了上去。城墙上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动地。他看见一个叛军士兵的甲胄已经被醋泡烂,露出里面的麻布衣裳,趁机一枪捅进他的胸口。鲜血溅在封常清的脸上,他抹了一把,继续往前冲。
长安太液池的冰面\"咔嚓咔嚓\"地裂开来,婉儿和萧绾绾在浮冰间跌跌撞撞地跑着。冰水灌进靴子里,刺骨的冷意顺着小腿往上爬,两人的衣裳都冻得硬邦邦的。萧绾绾忽然一把扯住婉儿的衣襟,两人一起掉进水里。水下一片昏暗,婉儿睁开眼,看见冰层下的石壁上嵌着十二尊青铜兽首,正往外喷着细细的磁砂,跟骊山地宫的磁鼎结构一模一样。
\"看到了吧?这才是长安的命脉。\"萧绾绾在水里比划着,头发散开来,像水草一样漂在脸上,\"当年宇文恺修大明宫,特意在太液池底埋了这套磁脉系统,就是为了......\"她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靛蓝色的血沫。婉儿这才发现,萧绾绾腕间的磁髓镯正在慢慢溶解,铜锈混着磁砂,在水里形成一团黑雾。
婉儿胸前的梅花烙印突然发烫,像是有团火在皮肤下烧。她想起《淮南万毕术》里说过\"磁石入醋则消\",伸手拔下头上的银簪,刺破指尖。靛蓝色的血珠在水中散开,竟凝成一把小剑的形状,\"嗖\"地射向最近的青铜兽首。那兽首被血珠击中,\"咔嗒\"一声转了个方向,喷出的磁砂流变成了向上的漩涡,将两人托出水面。
李琰骑着马赶到时,只见冰面上浮现出复杂的纹路,像是一幅古老的河图洛书。洛书的中心位置,正对着东市铁行的方向。\"快,备马!去东市!\"他跳下马,扯下身上的大氅,裹住浑身湿透的婉儿,\"传令京兆尹,让他立刻疏散东市的百姓,迟了怕要出大事!\"
东市铁行的地窖里,空气又潮又闷,阿史那云举着的火把忽明忽暗,照亮了满墙的青铜齿轮。她顺着磁髓珠的指引,用弯刀撬开一块青砖,底下竟露出一条丈把宽的河道,里面流的不是水,而是泛着蓝光的磁砂,跟水银似的。乌木扎用刀尖戳了戳,皱眉说:\"可敦,这玩意看着邪乎,怕是掺了磁砂的水银。\"
突然,整条河道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十二尊青铜鼎从河底缓缓升起,鼎耳上的螭龙嘴里喷出磁砂,在空中交织成一幅《禹贡》九州图。阿史那云定睛一看,图中潼关的位置插着一面狼头旗,正是安禄山的旗号。她伸手解下脖子上的狼牙链,扔进河道里。链子上挂着的昆仑玉一碰到磁砂,水流竟猛地逆转,朝着相反的方向涌去。
\"大家快看鼎腹!\"随行的杜蘅突然激动地喊起来,他戴着老花镜,凑到鼎前仔细看着,\"这是《墨子·备磁》篇!失传已久的墨家秘术啊!\"众人凑近一看,鼎内壁果然刻着密密麻麻的隶书,\"以磁引磁,需阴阳二钥,阳钥在火,阴钥在水......\"杜蘅正念着,地窖突然剧烈震动,鼎中喷出的磁砂形成一股激流,将众人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