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斥候用铁链勾开暗门,里面霉烂的案卷堆得齐腰高,最上面那本封面写着《开元盐课实录》,年号\"天宝元年\"被朱砂圈了又圈。刘禹锡翻开第一页,瞳孔猛地收缩:\"扬州盐税岁入三百万贯,半数转入范阳?\"
斥候用刀尖挑起页脚的密文:\"看到这串数字没?'五二七',是五姓七望的暗码。安禄山那胖子拿盐铁专营做甜头,拉拢这些世家大族...\"
话没说完,墙面突然\"嘶嘶\"冒起青烟,靛蓝毒液顺着砖缝往里渗。斥候一把将刘禹锡推向暗门:\"快走!这机关是定时的!\"两人刚滚进密道,身后就传来石块崩塌的巨响,夹杂着铁器碰撞声——显然有人在外面封死了退路。
扬州运河的乌篷船里,张老三正在数手里的腰牌。三十块范阳军监的铁牌,每块背面都刻着不同的姓氏:崔、卢、李、郑...全是五姓七望的大族。漕帮龙头韩七爷坐在船头,烟杆\"吧嗒吧嗒\"敲着舱板,船板缝隙里还漏着白花花的盐粒。
\"说吧,\"韩七爷突然开口,烟袋锅子在鞋底按灭,\"安禄山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对面的精瘦汉子刚要摸腰间,张老三眼疾手快,抄起桌上的盐罐砸过去。白花花的盐粒撒了汉子一脸,其中混着的青黑色毒盐块让他瞬间捂住眼睛:\"啊!我的眼!\"
\"别装蒜!\"王老五的遗孀李嫂子掀开舱帘,手里提着桶浓醋,\"你们用漕船运私盐,每十袋官盐里掺三袋铁矿砂,当我们盐工闻不出来?\"
汉子突然抽出匕首,却见船篷\"哗啦\"一声被铁钩掀开,十几个盐工水鬼湿漉漉地爬进来,身上缠着浸过毒盐的渔网:\"韩七爷好手段啊,一边向杨国忠告密赚赏钱,一边给范阳运兵器!\"
韩七爷脸色一变,往船尾退去,脚底板突然踩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块刻着\"燕\"字的城砖。张老三眼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运河水底影影绰绰,数百艘沉船首尾相连,船身上的\"燕\"字砖拼成巨大的图腾,在水波里晃得人头晕。
\"原来如此...\"刘禹锡的话突然在张老三耳边响起,\"范阳要反,必先断漕运。\"他抓起块腰牌砸向韩七爷,\"你们想堵死运河,困死长安!\"
韩七爷突然怪笑一声,掏出火折子扔向角落的麻包。张老三这才看清,舱里堆的不是盐袋,而是裹着油纸的硫磺硝石。\"轰\"的一声巨响,船头被炸出个大洞,硫磺燃烧的蓝火映出水面下的\"燕\"字,像条正在苏醒的毒蛇。
范阳军府正殿里,安禄山的胖脸在烛火下泛着油光。他穿着从长安抢来的龙袍,腰围把金丝绣的龙纹撑得变了形,手里摩挲着从伪玺里抠出的磁石,听着阶下史思明的汇报。
\"陛下,五姓七望的代表都称病没来...\"史思明的声音有些发颤,目光瞥向殿外新立的《禹贡》残碑,\"不过这碑已经按您的意思,把'燕山'二字描红了...\"
\"哼,书生就是胆小。\"安禄山挥挥手,龙袍袖口露出半截刺青——那是早年在营州当互市牙郎时纹的狼头。他站起身走向龙椅,却听\"咔嚓\"一声,扶手竟被他捏断了。
\"陛下!\"左右亲兵慌忙扶住,却见断裂处露出块羊皮地图,正是《山河社稷图》的潼关部分。地图上插着半截断箭,箭头正指着\"华阴\"二字,箭杆上还缠着纸条,上面写着\"郭子仪已过居庸关\"。
安禄山的小眼睛突然瞪大,肥厚的耳垂抖个不停。他想起今早收到的急报,说回纥可汗突然倒戈,和郭子仪联手破了黄河防线。再看看阶下战战兢兢的史思明,突然抓起断箭砸过去:\"废物!不是说太原粮道已断吗?\"
史思明慌忙跪地,额头磕在金砖上:\"陛下息怒!是...是那个刘禹锡,不知怎么破了咱们的密道...\"
\"刘禹锡?\"安禄山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伸手摸向龙椅底座的暗格,里面藏着本《则天实录》,扉页上\"天授万象\"四字旁,用朱砂批注着\"磁枢可通幽\"。他突然想起杨国忠送来的密信,说伪玺里的磁石能吸住长安城的铁门——可惜这玩意儿已经碎在颜真卿手里。
\"传我命令,\"他转身看向殿外越来越红的天空,那不是朝霞,而是南方燃起的烽火,\"打开武库,把当年从安西运来的霹雳弹都搬出来。还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派人去洛阳,把那个装疯卖傻的老家伙给我抓来,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大燕天命'。\"
编钟声突然在殿外响起,却比原定的节奏慢了三拍。安禄山皱眉走到台阶上,就见远处的望楼上升起三盏红灯——那是范阳军的警讯,意味着有三路敌军逼近。他肥硕的身躯晃了晃,突然听见城下百姓的童谣声,顺着风飘上来:
\"燕字沉河底,狼头断弓弦,
盐里藏刀兵,火起朱雀边...\"
他攥着断箭的手渗出冷汗,这才想起,今天正是朱雀大街刑场劫法场的日子。而此刻的长安,怕是早已乱成一锅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