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之见,得罪了崔烈和李钰,对我钟家而言,是福是祸?”
钟懿目光坦然,迎上钟雄的视线,沉声道:“老爷,在下以为,此事虽是无妄之灾,但也未必全然是坏事。崔烈与李钰其人,虽说骄横跋扈,但做事光明磊落。今日之事,他们顶多是针对我,而不会针对钟家。”
他微微扬起嘴角:“更何况,也让旁人知道了,我钟家之人,并非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而且,今日之事,错不在我。”
“更重要的是,”钟懿加重了语气,“福祸相依,就算是他们针对我,也未必不是什么坏事。”
钟雄听完,眼中露出一抹赞许之色,抚掌而笑。
“好!好一个‘福祸相依’!你这番见解,比那些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还要通透几分!”
他站起身,踱了几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你说的没错!崔尚书和长公主那边,固然势大,但他们也不会为这点小辈间的口角之争,就真的与我钟家不死不休。”
钟雄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钟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心头一块大石稍稍落下。
今日之事,虽有波折,但钟老爷的态度已然明朗,这便足够了。
他转身正欲回自己的小院,却见月影之下,一道身影孤零零地立在不远处的垂花门下,正是钟鼎。
那身影不似往日那般鲜活,反而透着几分萧瑟与落寞,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似乎沉重了几分。
“少爷?”钟懿迈步上前,月光下,钟鼎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憨笑的脸庞,此刻却写满了黯然神伤,双肩也微微垮塌着,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怎的还未歇息?”钟懿的声音温和。
钟鼎闻声,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着钟懿,嘴唇嗫嚅了半晌,才重重叹出一口气。
“钟懿……我……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歉疚与自责,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傻小子,又钻牛角尖了。
钟懿心中暗忖,面上却故作讶异。
“二少爷何出此言?今日之事,帆弟虽有鲁莽,但也是为了钟家颜面,我与钟老爷都未曾怪罪。与你,又有何干系?”
他印象中的钟鼎,虽天资愚钝,却是个天生的乐天派,每日里除了吃喝玩乐,便是琢磨些新奇的玩意儿,鲜少有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
钟鼎眼神愈发黯淡,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若非……若非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废物,你又何须如此战战兢兢,处处替我遮掩?”
“帆弟与人争执,提起的是‘钟鼎’的会元之名,是‘钟鼎’的户部主事之职!你此番应下崇文书院的比试,不也是怕我钟家因我而蒙羞,怕‘钟鼎’的名声毁于一旦吗?”
“我知道的,钟懿,我都知道!你顶着我的名字,在外头要受多少白眼,要担多少风险!都是我,都是我没用,才让你如此为难!”
钟懿听着他这番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脸上却绽开一抹轻松的笑意,伸手拍了拍钟鼎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二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若非二少爷,若非钟家收留,我钟懿如今怕还是个睁眼瞎的穷书童,哪有机会读书识字,更遑论入朝为官,光耀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