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又是一笑:“那奴婢便先回宫复命了,崔尚书留步。”
说罢,便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崔文正转身回到度支司,将钟懿唤至一旁,神色带着几分复杂与凝重。
“钟鼎,”他压低了声音,“明日,你随老夫上朝。”
钟懿一怔:“上朝?”
崔文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圣上点的,你如今虽担任户部主事一职,但按规制,六品小官,尚无资格日日面君,更遑论在金銮殿议政。这……是泼天也似的恩宠,也是一道非比寻常的考验啊。”
钟懿心中咯噔一下。
明日早朝,恐怕不是什么封赏,而是一场鸿门宴!
那些账册掀开的盖子太大,必然有人坐不住了!
陛下这是要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钟懿深吸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下官明白。多谢大人提点。”
翌日,晨曦微露。
钟懿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从六品官服,跟在崔文正身后,一步步踏入了那象征着大渊朝权力中枢的紫禁城。
金銮殿矗立于汉白玉台基之上,琉璃瓦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殿前广场宽阔无垠,百官早已按品阶肃立,静候钟鸣。
进入殿内,更觉气势恢宏。蟠龙金柱直冲穹顶,雕梁画栋,极尽工巧。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令人心生敬畏。
钟懿垂首立于崔文正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平复着略有些急促的呼吸。
这便是大渊朝的权力核心!前世只能在史书中窥见一二,如今却亲身立于此地,当真……恍如隔世。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内侍监总管的悠长声调,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獬豸补服的官员自队列中走出,手持玉笏,声如洪钟。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张生,有本启奏!”
渊帝高坐龙椅,龙眉微不可察地一挑,淡淡吐出一个字:“讲。”
张生躬身,语气却带着严厉。
“臣要弹劾户部主事钟鼎!此子无视朝廷法度,擅权越职,以查账为名,搅扰吏、礼、兵、刑、工五部,以及大理寺、宗正寺、太仆寺等十数衙门,索要积年账册,致使各部怨声载道,人心惶惶!实乃胡作非为,请陛下降旨,严惩不贷,以正视听!”
渊帝目光如电,扫过张生,又缓缓转向崔文正,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却不发一言。
崔文正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朗声应答。
“陛下,张御史此言差矣!户部主事钟鼎,乃是奉陛下之命,彻查兵部粮草舞弊一案。他在兵部积年旧账中,已然发现重大亏空,数目之巨,触目惊心!此举乃是为国揪除蠹虫,为朝廷挽回损失,何来胡作非为一说?”
“哼!”张生重重一哼,面带讥诮,“崔尚书此言,未免太过偏袒自家下官了罢!钟鼎不过区区一从六品主事,竟敢对各部尚书、侍郎发号施令,索要机密账册,已是天大的僭越!”
“就算兵部账目果有亏空,也当由三法司会审,按察定罪,何时轮到他一个户部的小小主事,以下犯上,在朝堂之上指手画脚?此等越俎代庖之举,若不严加管束,朝廷体统何在?纲纪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