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懿的目光清亮,扫过众人,微微提高了语调,确保在场的户部官吏都能听清。
“下官以为,正因兹事体大,才更要光明正大!若我们畏首畏尾,偷偷摸摸地暗中查访,反倒显得我们心虚胆怯,让他们觉得户部有所顾忌,认为我钟鼎只是虚张声势,甚至会变本加厉,铤而走险!”
“如今,我手持尚方宝剑,代表的是天子之威!就是要如此雷霆万钧,行事张扬,将这潭水彻底搅浑!”钟懿的声音掷地有声,“就是要让满朝文武都看着,让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在天威之下瑟瑟发抖,自乱阵脚!他们越是害怕,便越容易露出马脚!”
钟懿一声令下,整个户部度支司立时如同一架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飞速运转起来。
书吏们穿梭往来,算盘声、翻阅卷宗声、低声的讨论声交织一片,却无半分嘈杂,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效率。
与此同时,卢府,一座幽静的宅邸内。
卢枫连滚带爬地冲进书房,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叔……叔父!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户部侍郎卢介玄正端着一盏上好的雨前龙井,细细品咂,闻言眉头一皱,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不成?”
话音未落,听完卢枫带着哭腔的禀报,他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坠地,摔得粉碎。碧绿的茶水混着细碎的瓷片,溅了他一袍角,他却浑然未觉。
“尚……尚方宝剑?查……查所有账目?先斩后奏?”
卢介玄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他当初只是想小小敲打一下钟家,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钟鼎一点颜色看看,谁曾想……谁曾想竟捅出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卢介玄心中已是惊怒交加,却还存着几分侥幸,以为风头过去,总有转圜余地。
可如今,尚方宝剑一出,这分明是要赶尽杀绝!
卢介玄再也坐不住,也顾不得许多,带着几个心腹家仆,跌跌撞撞便冲向了户部衙门。
一进度支司,便见钟懿端坐堂上,手边放着那柄黄绫裹鞘的尚方宝剑,神色冷峻,不怒自威。
“钟鼎!”卢介玄气急败坏,也顾不得礼仪,戟指喝问,“你……你年纪轻轻,安敢如此胡来!将朝廷搅得天翻地覆,是何居心?!”
钟懿缓缓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却看得卢介玄心中一阵发毛。
他伸出手,轻轻一按剑柄,发出“呛”的一声轻响。
“卢大人,”钟懿字字如锤,“此剑,乃陛下亲赐。彻查兵部粮草舞弊案,亦是圣意。钟某不过是奉旨行事。”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莫非卢大人以为,陛下会准许下官……胡来不成?”
卢介玄被那“陛下”二字压得心头一窒,再看那柄近在咫尺的尚方宝剑,只觉得脖颈间凉飕飕的,仿佛随时都会有刀斧加身。
卢介玄张了张嘴,想说些场面话,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最终,他只能色厉内荏地甩了甩袖子,狼狈不堪地带着家仆,灰溜溜地逃离了户部。
不行!得赶紧去那些人!唇亡齿寒,此时若不联手,便要被这黄口小儿各个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