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深冬,雪落无声,却掩不住船工坊里的热火朝天。
三丈长的红松龙骨被稳稳架在木架上,像一条蛰伏的巨蟒。墨老带着三个最资深的木匠,正用特制的 “刨刀”(赵宸指导改良,刀刃呈弧形,更适合处理曲面)反复打磨龙骨表面,木屑纷飞中,原本粗糙的木材渐渐显露出流畅的弧度。
“再磨三分,弧度必须跟图纸丝毫不差。” 赵宸手里拿着一根缠满细线的 “量规”,每隔一尺便在龙骨上标注一个红点,“这里的曲率半径是五尺,那里是三尺,差一分,下水后受力就会偏,船身容易侧倾。”
这根龙骨,是探林队在长白山深处找到的 —— 生长了百年的红松,树干笔直,没有一丝虫蛀,搬运时动用了二十个壮汉,在结冰的路面上垫上圆木滚动,足足走了半个月才运到船工坊。光是预处理(去皮、阴干、防腐)就花了一个月,堪称兴元城目前最昂贵的 “单件材料”。
“大人,您这‘量规’真是神了。” 一个老木匠啧啧称奇,“以前全凭手感,磨出来的龙骨总有点歪,这次按您这红点走,看着就舒坦。”
“这不是神,是算出来的。” 赵宸用细线在两个红点间拉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船要破浪,就得让水流顺着曲线走 —— 这叫‘流体力学’,弧度对了,水的阻力就小,船才能快。”
他蹲下身,指着龙骨下方的 “龙筋”(额外加装的两根辅梁):“这里的榫卯必须用‘燕尾扣’,再浇上铁水固定,要能承受船身一半的重量。墨老,让铁匠营把最好的熟铁拿来,我要亲自盯着熔铸。”
龙骨的打造,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 “肋骨” 安装,更是考验精度 —— 每根肋骨的角度、间距都要严格对应图纸,确保能均匀分散龙骨的压力。赵宸让人在地面上画出 1:1 的船体投影图,每根肋骨的位置都用石灰标出,工匠们必须按 “图” 施工,偏差超过半寸就要返工。
“这哪是造船,分明是在搭积木。” 魏平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热闹,看着工匠们像拼 puzzle 一样拼接肋骨,忍不住咋舌,“光这骨架,就比寻常渔船费十倍功夫。”
“寻常渔船能走百里,咱们这试验船要走千里。” 赵宸头也不抬,正在检查一根肋骨的角度,“骨架不牢,走不出辽东海域就得散架。”
与此同时,船工坊的另一角,十几个织女正围着一张巨大的 “绷架” 忙碌 —— 她们在缝制试验船的 “三角帆”。
赵宸设计的帆,并非传统的方形,而是呈等腰三角形,顶部尖锐,底部宽大,边缘用麻绳加固,中间还缝着几道 “加强筋”(浸过桐油的棉线)。最特别的是,帆面上每隔一尺就有一条细密的 “褶皱线”,这是根据 “风力分解原理” 设计的,能让风从帆面平滑流过,减少湍流阻力。
“张大姐,这褶皱的角度要跟绷架上的红线对齐。” 赵宸拿着图纸指导,“左边三十五度,右边三十五度,对称才能平衡,不然风一吹,帆就会往一边歪。”
张大姐是从流民里招来的巧手妇人,擅长织锦,此刻却对着这 “怪形状” 的帆犯难:“大人,这布用的是‘双层麻’,粗麻在内,细麻在外,缝起来费劲得很,真要这么密的线?”
“必须密。” 赵宸指着一块样板,“每寸要缝八针,针眼还要用蜂蜡封死,防海水浸泡。这帆不仅要兜风,还要能抗住七级大风 —— 等出海了你就知道,结实比啥都重要。”
他特意设计了 “帆索系统”:用滑轮组控制帆的升降和角度,一个人就能操作;桅杆顶部装了 “风向标”(用羽毛和铁片制成),能实时显示风向,渔民只需根据风向调整帆的角度,就能 “借风” 航行。
三个月后,当冰雪消融,第一艘试验船终于 “出水”——
船体长五丈(按图纸一半尺寸),宽一丈五,龙骨如脊,肋骨如肋,船身涂着三层桐油(防腐),底部还加了一层薄铜皮(防海洋生物附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面三角帆,在阳光下泛着麻质的光泽,桅杆上的风向标轻轻转动,像一只警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