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装过的很好
可其实幸福地时深时浅
更多的时候还是痛苦,数不清的痛苦
我原以为我是这颗心脏的主人
可后来发现你才是。)
可再怎么平静的日子也总会有到头的一天,杨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以后也该出院,临走的那一天,她再一次去看了瑶瑶,小姑娘身体恢复的不错,体重也慢慢涨了上来,见到她的时候还是那么激动兴奋,隔着老远就开始叫她姐姐。
明明没见过几次面,甚至连话都没怎么好好说过,可杨安的心在触及到她稚嫩的脸庞时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她摸摸小姑娘的头笑着同她告别:“我要回去上课了,你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努力让自己变得健康起来。”
小姑娘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哀求道:“那姐姐你不忙的时候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杨安没法在这样的眼神下还说一些晦气话,她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脸承诺道:“当然可以。”
从病房出来后她开始收拾自己东西,明明也没待几天,可零零总总下来杂七杂八的东西却是不少,热水壶、暖手袋、保温杯、毛绒拖鞋、洗漱用品、毛毯,甚至细致到护手霜都有两三瓶,而这所有东西都是周明启一点一点帮她置办下来的。
只要她有什么需要的,那隔一天就会出现在她手边,好多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能注意到她的需求,有时候杨安甚至觉得他和她是在共用一个脑子,不然他怎么能随时随地知道她的想法。
而出院那天妈妈请不了假,谢叔叔也跑到外地出差,接送杨安的任务自然又落到周明启身上,杨安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不舍,明明手术后的每一天她的腰都疼得受不了,可即便如此痛苦她还是不愿就此离开。
所以收拾好行李后她提议再散一会步再走,两个人就这样沿着住院部一圈又一圈地反复游走,恰好看到一辆救护车正急匆匆开向急诊部,杨安忍不住感慨道:
“以前不来医院时好像觉得人生也没什么大事,可现在呆的久了,却发现每天都有人生有人死,生命居然可以这样脆弱又无情,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真应该及时行乐,不然真的就是在浪费生命。”
周明启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虚环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腿软下来,他替她拂开头顶的树枝说道:“对啊,人就应该活在当下,才不负这大好时光。”
杨安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迟疑着没能开口,她低下头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过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开口:“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是不是等我回到学校,你又不愿意理我了。”
周明启的心因着她的话不由感到微微刺痛,他笑着摇头:“不会的,再也不会了。”
明明只是一句短到不能再短的回答,可杨安的心情却再次不受控制地雀跃起来,她内心窃喜,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
“你知道吗?每次我只有很痛苦的时候你才会这么温柔,快高考时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伤害我能让你靠我更近的话,我也不是不愿意。”
周明启的心疼的更厉害了,他情不自禁地摸摸她的头,爱怜又难过地说道:“笨蛋怎么会这么想,你得学会好好爱护自己。”
杨安抬起头目光眷恋地望着他:“因为只有我痛苦的时候你才愿意陪在我身边,有时候甚至希望这份痛苦能久一点。”
周明启看着她,嘴角嗫喏了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杨安也识眼色地转移了话题:“你最近老是跑医院,肯定耽误你工作了吧,明天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去学校就行。”
周明启摇摇头,语气温柔,可说出的话却不容她反驳:“要送的,不然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而且我已经买好票了,你就不要再和我推辞了,至于工作,离了我也照样转,你不要担心这些。”
每次都是这样,他连一丁点的道德包袱都不愿意让她背负,拒绝的话明明就在嘴边,可她却可耻地选择了吞下,假惺惺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第二天一早杨安就早早醒来收拾好自己行李,等着周明启来接她,而妈妈这个时候也已经去送谢嘉文上学,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时无事,她站在镜子前仔细拉扯着自己头上的假发,尽量让它显得更加自然。
而没过多久,周明启就发消息让她下楼,杨安刚出电梯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手里的行李箱就被他接了过去,等上了车以后,杨安才开口问道:“你送完我之后就要回来吗?”
周明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吗?要是有事我也可以在那边再待几天。”
杨安摇摇头:“没什么事,我就是问一下。”
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如果就这样分开难道你就没有别的和我想说的吗?如果一个人能对一个无亲无故的人这么好,倘若没有一点喜欢,何至于此呢?她很想问却又不敢问。
漫长的人生里能有这么一次相遇,已经是老天给她的最大馈赠,可以后没有他的日子她该怎么熬过去呢,她不知道,也不敢去细想,唯一庆幸的是他的朋友圈又恢复了她的访问权限,哪怕他永远不会回应她,可至少还有这么一个渠道她能探知到他的生活。
车开到高铁站,周明启带着杨安进站,为了休息方便,他特意买的商务座,就为了杨安能躺下来睡一会儿,要不是因为做了手术不能上飞机,他根本不愿意让她奔波这么久。
而杨安也是第一次体验商务座,比起之前兼职时坐的廉价火车,逼仄到无法呼吸的三层上铺,高铁的商务座几乎像天堂一样舒适。
好似一直以来很多事情都是他先带着她去感受,第一次到游乐园的畅享通票,第一次去西餐厅的十八岁生日约会,第一次在山上看焰火堆雪人、第一次陪她打耳洞……
他带给她太多太多的第一次,就连她所有喜好他都统统记得,甚至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接近过她的内心,好像和他在一起,她过往被压抑的性格又重新回来。
可对她好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他只是希望她开心,这种珍视让她觉得自己也是值得被爱的,可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愿意模糊掉她们之间的界限。
杨安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叹气,或许是因为工作日的缘故,所以车厢里好多座位都是空着的,她放倒座椅躺了下去,本来还想再同他说一说话,可一扭头就看到他正疲惫地揉着自己眉心,因为隔着挡板他看不到她表情,所以这一刻他不再掩饰自己的疲倦。
杨安瞬间感到无比愧疚,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跑上跑下,除却妈妈偶尔来送饭,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他陪在她身旁,既要给她做住院餐,又要带着她散步恢复体能,晚上还要陪床,只要她有一点响动,他就立马醒来,就连住院的病房都是他托关系才能安排到双人间。
杨安不忍再吵醒他,不知过了多久她也睡了过去,等醒来时车也快要到站,周明启把保温杯递给她说道:“先喝点水清醒一下,我提前叫了车到时候直接走就行。”
分别开始倒计时,杨安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地快,她笑着接过杯子,只心中感到无限失落,等到了学校以后,已经是下午,周明启拿着她的行李箱嘱咐道:
“记得按时吃药,多休息,平时有什么重的东西要拿,就让你室友帮你一下,到时候我请她们吃饭,箱子里有我给你准备的铁元素补充剂还有一些高蛋白食物,上面我都标注好了怎么吃,腰要是还疼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杨安听着听着就走了神,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一张一合的嘴上,直到他开口叫她名字,她才回过神来笑着同他告别:“那就送到这吧,一会儿许逸涵会下来帮我拿箱子,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到了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周明启点点头回应道:“嗯知道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钻牛角尖。”
杨安笑着冲他挥了挥手,直到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再也看不到以后她才转过身,许逸涵这时也跑了过来,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关心地问道:“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杨安拍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无碍,许逸涵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搀扶着她问道:“我刚才看到他送你过来了,怎么说你们俩现在是修成正果了还是原地踏步啊?”
杨安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我想我们俩应该只能止步于此了,一旦我追的紧一点他就会开始逃避,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继续当朋友当亲人,至少我还能偶尔和他聊聊天,或许哪一天等他真的找到了属于他的幸福,我也就可以放下了。”
许逸涵太知道这种无望的等待有多么煎熬,可杨安不是她,周明启也不是时远,同样的结局不一定就能套用在他们身上,作为朋友她要做的不是一味让杨安按自己的想法走,而是要学会尊重她的选择,然后在她缺乏勇气的时刻推她一把。
所以她不再过多询问,而是笑着和她分享这段时间来发生的趣事:“你知道吗?咱们寝最乖的于宏洁居然也学会了夜不归寝,查寝时还是我帮她蒙混过关的,你能想象吗?于宏洁诶,她可是一向标榜婚前不发生关系的小道姑,要不是怕扰乱你心情,我真恨不得第一时间就告诉你。”
杨安彻底燃起了八卦之魂,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吗?我怎么不太信,再说了出去住也不代表就一定会发生什么呀,或许他们住的是标间呢。”
许逸涵翻了个大白眼,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傻木头,你是还活在清朝吗?现在这社会两个成年男女怎么可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再说了要真是纯聊天那还出去开什么房?”
杨安消化着听到的信息,一边觉得不可置信一边又觉得其实很正常,就连身边最亲近的好友马文琪也真正踏入了成年人的行列,更何况是正值热恋期的于宏洁。
可她想说的是这世上真的有人愿意盖着棉被纯聊天,无关风月,只为真心,就像他一样,会为她浇水、施肥、清理虫子,看着她一点点茁壮成长,却从来不舍得摘下她。
想到这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究竟有多么高尚多么温柔,她笑着看向许逸涵,半是好奇半是调侃地问道:“那你呢,你和时远怎么样?难道也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吗?”
这一次冷面少女罕见地脸红了,她傲娇地扬起头,语气可爱又骄矜地回道:“怎么可能,感情可是要及时把握的,嘿嘿,我直接一个霸王硬上弓,他不从也得从。”
杨安何曾见过她这般开心舒展的一面,光是听着就不由为她感到欣慰,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怪不得我看你心情这么好,原来是有了大进展啊。”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往寝室里走,到了晚上周明启发来消息提醒她按时吃药,杨安看着看着心就扑腾起来,她拍了张手里拿药的照片发给他:“正在努力吞咽中。”
对面发来一个鼓励的表情包,杨安不由觉得自己幼稚,她飞快地打着字问道:“你呢,回去了吗?”
“再有半个小时到家,我不在身边你记得按时吃饭,有时间就多休息,不要急着赶功课。”
果然他还是太了解她,原本计划今天晚睡一会,现在看来也要作废,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周明启那边也要出站,不好意思一直打扰他,杨安只能同他道了句晚安。
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杨安还是三点一线地来回奔波,图书馆、宿舍、教室成了她所有的活动范围,而许逸涵自从谈起了恋爱后,基本每个周末都会去找时远,没有了最佳拍档,杨安自不然会显得有点形单影只 。
但好在还有周明启,自从她做完手术后,杨安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防线在不断松动,甚至她都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只要她再磨得狠一点,说不定他就真的愿意和她试一下,可是她不敢,只能这样不上不下地吊在半空中。
这种快要得到却好似即将失去的临界点几乎让她抓狂,她好不容易感受到一点幸福的影子,可又害怕自己抓不住,明明绕了很远的路才走到他面前,却始终隐忍着不敢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两个人就这样各自龟缩在安全距离里不敢随意往前走。
尽管他的回复比以前更迅速内容更丰富,可每一次都是杨安先展开话题,她问他才答,好似他对她的生活没有一点好奇,无论她怎么拐弯抹角试探,他都能巧妙地避开,既没有让她感到冷落,却也没有给她希望。
杨安做不到逼迫她,只能这样不咸不淡地同他保持着联系,原本以为只要她再坚持地久一点,让他看到自己的决心,说不定他就会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可某天和妈妈聊天时,她才得知谢同外公一直在给他介绍对象,其中有一个女孩特别优秀,父母双方也都很满意彼此,甚至他们已经开始相互了解约着吃饭逛街。
杨安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碎掉,明明他的温柔还历历在目,可现在她却必须逼着自己承认他真的要开始新生活了。
就像是小时候节日晚会时必玩的抢椅子游戏,她不喜欢玩这个,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只要上场她就会无比惶恐,甚至想要早早下台去当观众。
她早该知道的,这段时间的幸福是她用痛苦提前透支来的,他不会喜欢她,永远都不会,可就算她拥有一百颗心脏,也承受不了他终将会离开的事实。
杨安打开手机,反复删除修改着信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质问,可她明明没有这样的资格,所以她赌气地单方面发起冷战,故意不给他发消息,故意隐藏了自己的朋友圈。
幼稚地以为这样的小动作会引起他的注意,可是没有,统统没有,好像只要她不主动,他就会默认她一切安好,杨安忽然明白了他之前说的那句“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