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回应的是嘶哑而浑浊的声音:“我……陈……启生……”
陈启生!他不是重伤在医院吗?姚瑾晗脑中嗡的一声,来不及细想,拉开了门栓。
门外走廊的黑暗浓稠如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门口那个矗立的人,一个完全被雨水和污血浸透的人!肮脏的泥浆裹挟着暗红的血污覆盖了大块的衣服,湿漉漉的头发纠结着黏在惨白的前额,雨水混着血水沿着发梢、脸颊不断滴落。只有那双透过湿发缝隙露出来的眼睛,尽管布满血丝,却异常地锐利、清醒,甚至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执着。
“陈大哥……你……?”姚瑾晗瞳孔骤缩,颤颤巍巍道。
陈启生没有多余的废话,动作僵硬却异常坚决。他反手从背后那个同样被血污浸透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用厚厚油纸包裹着、边缘还在滴淌着暗红色液体的方形硬物,不由分说塞进姚瑾晗怀里。
“这个……很重要!”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着骨骼,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尽快交给秦援朝……这东西……见不得光!绝不能让……陵中鸟以外的人……知道……”
油纸包裹的冰冷硬物紧贴着姚瑾晗的胸膛,那浓烈的血腥味仿佛有了生命,疯狂钻进他的鼻孔,黏腻的触感透过衣物渗透到皮肤上。下意识地将这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东西”死死按在胸口。
“明白了!”姚瑾晗道,直视着陈启生那双暗藏在血污中的眼睛。一个模糊的身影突然闪过脑海,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邓齐光……他……怎么样了?”
“邓齐光?”陈启生似乎顿了一下,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污秽的手,然后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可怕:“哦,是他……我溜出来时……被他撞见了……于是我顺道把他杀了。”
顺道把他杀了。
姚瑾晗的思维在那一瞬间彻底炸裂!冰冷的空白瞬间吞噬了一切!不是意外,不是牺牲,甚至不是“干掉”或“处理掉”这样带着目的性的词汇,“顺道……杀了”。
顺道……
杀了……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神经上!反胃,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反胃,瞬间攫住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牙关相撞的咯咯声。他死死控制着眼球的震颤,用尽全身力气压下所有面部肌肉的抽搐,生怕一丝一毫的异样被眼前这个前不久刚杀了人的陈大哥捕捉到。于“陵中鸟”而言,目的高于一切,人命可以不是命。这与他们对抗的那个“存在”,又有何异?
“交给我!”姚瑾晗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斩钉截铁,他目光灼灼地迎向陈启生那双非人的眼睛,试图将自己伪装成和对方一样的人:“放心,陈大哥!”
他又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下一句:“回去好好休息,保重。”
陈启生似乎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满载着血腥的气息转身,高大的身影迅速被门外的黑暗吞噬,脚步声淹没在风雨声中。
走廊重归死寂。
“咔哒。”
门锁落下的轻响,此刻却如同惊雷。姚瑾晗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僵硬地低头,看向怀里那个散发着血腥味的油纸包裹,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正透过纸层,一点点濡湿他胸前的衣物。
“呕……”
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反胃感猛烈上涌!他猛地捂住嘴,身体剧烈地痉挛。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喉咙深处翻江倒海的呜咽,牙齿深深陷入唇肉,几乎尝到了腥甜。绝对不能发出声音,陈启生还未走远!
无法完全控制的呕吐物,带着胃酸的灼烧感和食物残渣的味道,蛮横地从他紧捂的指缝中喷溅而出,“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在摇曳的煤油灯光下,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污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