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二听见这话,摆了摆手:“罢了,你就别惦记下地了。这午收前后,光长工短工就十二个人,加上家里人,午餐要二十来口人吃饭。抱弟那丫头虽说能帮着烧火做饭,可俩人围着两口锅转,本就够紧张了。再说,院里的鸡早晚要喂,收了鸡蛋得隔天就做皮蛋,才能保证新鲜。今年地多,麦子收回来,晒场、翻场、扬场,哪样离得开人?家里的活计堆成山,你留在屋里搭把手,比下地还顶用。”刘氏听了,这才歇了下地的心思。
开镰那日,天刚蒙蒙亮,地里就响起了簌簌的割麦声。云老二记着大儿子先前的嘱咐,特意叮嘱众人:“镰刀都抬高点,尽量多留些麦秆。今年秸秆多,正好留着沤肥,也可以少往家运点,省点事。”
十来把镰刀齐刷刷挥起来,方老头,花小子,左右跑着捆麦捆。金色的麦浪里很快就躺下了成片的麦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牛车的车架上就堆的高高的,老刘头和方老头忙着用麻绳固定麦捆。
老刘头扬起牛鞭一声“哈”,老牛听话的抬蹄拉着牛车往前走,车轱辘碾过田埂时,发出吱呀的声响。
先前还得专人往地里送水,如今倒省了这步——老刘头从地头带回空瓦壶,徐氏早在家烧好了凉白开装进去,牛车往地里一趟,水就跟着送到了,壶身上还裹着湿布,保准喝着透心凉。
可架不住人多,割得快,一辆牛车哪够运?不到晌午,田垄间就横七竖八躺满了麦捆。
家里几人挑水,烧水,摘菜洗菜,切菜,和面。两口铁锅都不大,一次根本做不了二十来人的饭菜,于是结实耐饿的杂粮面饼子一锅锅的贴;咸猪油放热锅里,烧的“刺啦啦”响,再放上切碎的辣椒茄子,炒上几锅,装上几大盆,闻着辣乎乎,香喷喷,勾人食欲;最后是满满一大锅的鸡蛋汤,黄黄的蛋花,绿油油的菜叶,感觉“呼拉拉”喝上一大口,美味无比直咂巴嘴。
云老二记着去年麦收时,地里余下太多麦捆,遭人哄抢的事,早早的就安排人一边割一边挑,听说家里饭做好了,又吩咐:“挑麦捆往家送的,顺路吃了饭,回来换另一拨挑麦捆回去吃饭。轮着来,吃饭干活两不误。”
刘氏吃完午饭,把刷碗洗衣的活计交给抱弟,还是攥着把小镰刀,跟婆婆打了声招呼,一溜烟往地里去了。徐氏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又心疼又好笑——这媳妇,倒像是把割麦子当成什么新鲜玩意儿,不亲手割上几把,竟是不肯罢休似的。
云家往年地少,地块又集中,守着也方便,从没出过麦子被偷的事。今年不一样,几十亩地散落在各处,云老二特意叮嘱先收零碎地块,却还是没能防住。眼瞅着好几处地里,靠边的地方,麦穗一片片的被人齐刷刷剪去,只剩下光秃秃的麦秆戳在地里,老黑和豆子看着那些空秆子,心疼得直咂嘴,眼眶都红了。
太阳渐渐沉到西山后,云老二直起腰,捶了捶酸胀的后背:“收镰了!把割下的麦捆都运回去,今儿就到这儿。”
老黑抹了把脸上的汗,黝黑的脸上满是不赞同:“东家急啥?天还亮着呢!再说夜里不是有月亮吗?亮堂堂的,再干一阵子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