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张子强眼睛一下子亮了,随即又有点慌,“老大,这价会不会太高了?阿亮要是不同意咋办?”
“他会同意的。”江奔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眼神里透着股笃定,“镇上的榨油厂就指着这时候赚钱——年刚过,家家户户都要榨油,要是蛤蟆湾的榨油坊一直这么火,他们这个月的账都算不过来。他阿亮来找你,就是没别的办法了,咱们要价高点,他只能认。”
一旁的覃龙却没明白,他皱着眉,手摸了摸下巴:“老大,我有点糊涂。咱们接这活,不就是帮着镇上的人欺负来咱们蛤蟆湾的乡亲吗?这要是传出去,湾里人该怎么看咱们?再说,蛤蟆湾的榨油坊要是没人来了,咱们湾里的热闹不又没了?”
江奔宇看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反而问:“覃龙,你在这住了这么多年,通往蛤蟆湾的路,除了湾口那条陆路,还有哪条?”
“陆路……”覃龙愣了一下,嘴里念叨着,突然一拍大腿,眼睛也亮了,“对啊!还有水路!就是湾后头那条河,顺着河往上走,能到张家庄、李坳,往上走,进入大西江还能通到蒙镇上的码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你啊,就是有时候太直,转不过弯来。”江奔宇笑着摇了摇头,“阿亮的要求只是想着堵陆路,可他忘了,水路也是通到咱们蛤蟆湾的。以前没修陆路的时候,湾里人买盐、卖粮,全靠那条河。现在虽然走陆路多了,可那河还通着,找几艘船,照样能接人。”
张子强也反应过来了,他激动地搓着手:“老大,我知道您的意思了!咱们表面上接了阿亮的活,在陆路堵人,可暗地里安排船在水路接那些来榨油的人,这样一来,榨油坊的生意不受影响,咱们还能赚阿亮的钱!这招太厉害了!”
“不光是这样。”江奔宇放下茶杯,身体往前倾了倾,声音压低了些,“你回去之后,找几个咱们信得过的兄弟,让他们假装成来榨油的人,推着小车,带着菜籽,在陆路的岔路口等着。等阿亮派的人来查看的时候,让他们故意吵几句,装作被拦下来的样子,最好能让路过的人看见。”
“这是为啥啊?”张子强有点懵,“咱们不是都安排水路了吗,为啥还要演这出?”
“因为咱们得让阿亮放心,也得让道的人明白。”江奔宇的眼神沉了沉,“咱们是出来混的,讲究的就是道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是阿亮发现陆路堵了,可蛤蟆湾的榨油坊还是有人来,他肯定会怀疑咱们。咱们演这出,就是让他觉得,咱们确实在认真堵路,那些来榨油的人是没办法才走的别的路,跟咱们没关系。这样一来,这钱咱们收得放心,也不会落人口实。”
“还是老大想得周到!”一直坐在角落里没说话的张子豪突然开口了。张子豪是张子强的堂哥,二十出头,穿了件蓝色的运动服,平时话不多,却很机灵,一直都是暗中充当出谋划策的事,一直坐在旁边听着,这会儿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要是没这出,阿亮肯定会找咱们麻烦。这么一来,他既花了钱,又以为咱们帮他办事了,咱们还能赚着钱,榨油坊的生意也不受影响,一举三得啊!”
江奔宇看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别光说好听的,办事得靠谱。”他转头看向张子强,语气严肃了些,“你回去之后,先去找阿亮谈价钱,就说三百,少一分都不行。谈妥了之后,赶紧找几个兄弟安排‘演戏’的事——记住,演得像点,别露马脚,吵的时候别真动手,意思到了就行。”
“我知道了!”张子强用力点头,脸上的紧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您放心,我肯定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绝不让人看出破绽!”
“还有龙哥。”江奔宇又看向覃龙,“你去湾后头找村里的伙伴洪潮和气功,让他们带人把那几艘渔船检修一下,今天下午就去——洪潮的船平时用来打鱼,舱够大,能装下牛车拉的菜籽,也能坐人。你跟他说,这几天辛苦点,每天清晨和傍晚都去河那边接人,接来的人直接送到榨油坊后门,别让人在陆路看见。工钱咱们按天算,亏待不了他。”
覃龙也松了口气,刚才的疑惑全没了,他站起身:“您放心,洪潮跟我熟,我这就去跟他说,保证下午就能开工。”
江奔宇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行了,都去忙吧。记住,凡事多留个心眼,镇上的人不是好惹的,但我们也不用怕,别出什么岔子。有什么情况,随时来跟我说。”
“好咧!”张子强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杯——刚才江奔宇给他倒的茶还没凉,他昂头一口喝干,茶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他也没顾得上擦,放下茶杯就往门口走,脚步匆匆,差点撞到门槛,又回头冲江奔宇喊了句“您等着好消息”,才一溜烟跑了。
覃龙也拿起桌上的账本,跟江奔宇说了句“我去安排船的事”,就快步走了出去。堂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座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江奔宇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口的方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镇上的榨油厂背后有人,阿亮只是个跑腿的,要是他们发现被骗了,肯定会来找麻烦。可蛤蟆湾的热闹不能断,作为副业的榨油坊要是倒了,湾里人又得去镇上受气。他这么做,既是为了赚那笔钱,更是为了护住蛤蟆湾的这点生气。
窗外的雾霭已经散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榨油坊机器的轰隆声,夹杂着村民的笑声,那声音在江奔宇听来,比什么都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