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国军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心里一热,那股子窘迫瞬间被解围的感激冲散了。他捶了徐大志肩膀一下:“你小子……”
采购完毕,大包小包地提回车上,都快中午了。几人就在街边找了个卖馄饨的小摊,坐下暖和暖和。热腾腾的馄饨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
话题自然绕不开这飞涨的物价。黄建国抱怨道:“今年这年货咋这么贵?花生都比去年涨了毛把钱,这钱真是越来越不经花了!”
袁明军也附和:“谁说不是呢,感觉挣那点工资,都快赶不上花钱的速度了。”
大家七嘴八舌,都在感叹日子紧巴。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徐大志,吹了吹馄饨汤上的热气,不经意似的接了一句:“今年北方雪大,铁路运得慢,南边的糖和干果过来少了,价钱自然上浮。咱们这儿还算好的,我听说东北那边,有的紧俏年货价格都快翻跟头了。”
这话一出,桌上顿时安静了一下。袁国军、袁明军他们都诧异地看向徐大志。他们聊的是眼皮子底下这几毛钱的事儿,怎么大志一下子扯到全国行情上去了?他咋知道这些的?
徐大志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马上笑了笑,把话题拽了回来:“不过咱本地产的这糕点、芝麻糖味道是真不错,价钱也实在,比外头来的那些花架子强。”
大家这才又热闹起来,但心里都画了个问号。这徐大志,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年货塞满了大奔的后备箱,连后座都放了一些。回去的路上,经过城门口,正好遇到几个同村的邻居,也提着大包小包在等班车。徐大志把车靠边停下,探出头招呼:“张婶,李叔,买这么多东西呢?让孩子上我车吧,大家挤一挤,顺道捎他们一段。”
邻居们一开始还推辞,架不住徐大志热情,最后还是把年货都塞进了已经不算空的后备箱,邻居家一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小姑娘,也欢天喜地地挤上了后座。
车子重新启动,朝着袁家村开去。窗外是冬日萧瑟的田野,车内却暖烘烘的。袁国军看着身边专注开车的徐大志,想起今天的一幕幕,忍不住感慨:“大志,今天可多亏你了。又是给大家买年货,又是帮我垫钱,还捎上他们……你这车可真是派上大用场了。”
徐大志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语气还是那样平淡:“哦,没啥,顺手的事儿。”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其实吧,今天出来转转,也是想看看市面上的热闹。希望咱厂子明年的订单能多点,这样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点。”
“厂子?订单?” 袁国军一时没反应过来。
后座上的黄建国却猛地坐直了身子,脱口而出:“大志,你说的是……咱们边上那个快办不下去的农机配件厂?你是不是也打算把它盘下来了?”
徐大志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但这一声“嗯”,像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在袁国军、袁明军,还有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黄建国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们这才猛然惊觉,身边这个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发小,这个看起来依旧普普通通的徐大志,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的少年郎了。他沉默的肩膀上,正默默地扛着那个厂子里几千号人的饭碗和希望。
黄建国坐在窗边,看着徐大志开车时专注的侧影,那轮廓在傍晚渐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坚实。
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真正的实力,或许根本不是喧嚣张扬,不是夸夸其谈,而是像这冬日里看似平静的深潭,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蕴藏着深厚的力量和暖意。这种静水流深般的担当,比任何响亮的口号都更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