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的沥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颗粒。
在那些简陋帐篷的阴影里,在残破掩体的缝隙后,在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堆旁,无数原本抱着浑水摸鱼,捡漏发财心思的小角色,独行客,以及一些势力里不那么核心的成员,此刻都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逃!
如同受到惊吓的蟑螂,他们悄无声息地从营地边缘,防御薄弱处溜走,动作迅捷而狼狈,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片沉默的钢铁军阵和空地中央那个干净得可怕的年轻人。
对他们来说,什么神迹,什么野心,在龙组那毫不掩饰的毁灭意志面前,都成了催命符。
留下来?赌方新会不会大开杀戒?这种豪赌的代价,他们付不起。
然而,对于铁砧城、圣骸堡、齿轮黑手党,以及其他几个真正掌控着废土一方势力,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说,逃跑,是比死亡更屈辱的选择。
他们不能像老鼠一样钻洞溜走,他们的地位,他们的野心,他们身后那些盯着自己老大的同样惊惶的手下...这一切都像无形的锁链,将他们牢牢钉在原地,钉在这片即将被风暴席卷的死亡之地。
于是,在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各个最大营地的中央帐篷里,沉重的布帘被猛地掀开。
铁砧城的首领裂岩,那个披着尖刺皮衣的魁梧壮汉第一个走了出来。
他努力挺直腰板,试图让虬结的肌肉撑起气势,但他那刻意高昂的下巴和不时扫向龙组军阵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惊悸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忐忑,他走到空地边缘,粗重的呼吸在寒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紧接着,圣骸堡的钢心牧首也出现了,他穿着那身沾满油污、却依然试图保持某种神圣仪式的破旧祭袍,半边钢铁面具在昏沉天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他努力试图维持神职人员的威严,手中紧握着那把镶嵌能量核心的钉头锤,走到裂岩稍后的位置,那双未被钢铁覆盖的眼睛死死盯着新,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更深层的忌惮。
齿轮黑手党的扳机先生紧随其后,他穿着相对整洁的皮衣,步伐显得最为从容,脸上甚至还挂着一种近乎社交性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聚会,只是那笑容僵硬无比。
他手中依旧把玩着那枚金质齿轮,但速度明显慢了很多,他走到空地,位置微妙地与其他两人保持一点距离,目光在新和其身后的军阵之间快速游移。
其他几个稍小势力的头目也硬着头皮走了出来,有的故作凶狠地按着腰间的武器,有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
他们如同被赶上角斗场的困兽,被迫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展露自己最后的脆弱的尊严。
空地中央,方新依旧平静地站着。
他看着这些带着不同表情,却同样被恐惧和压力扭曲了面孔的废土枭雄们,如同在看一出荒诞戏剧的演员。
他身后,那支精锐护卫小队如同冰冷的雕塑,纹丝不动,更远处,钢铁军阵死寂无声,唯有炮口和枪管在铝灰色天空下闪烁着幽冷的死亡光泽。
新没有催促,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在等待,平静地等待这些被迫昂首挺胸走到他面前的猎物,做出抉择。
或许换了别人估计很难保持这种平静,但方新可不是毛毛躁躁的小伙子,经过了这近一年的成长,他早已练就了常人难以触及的心态,更别说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后站着谁。
所以别说是面对眼前这群家伙,就是面对纪元诸神,只要唐子君放话,他也敢上去抽对方一个嘴巴子。
裂岩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声音带着强行压抑的粗犷。“龙组....好大的威风啊,带这么多人来,就为了找一个女人?”
“我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方新淡淡的笑道。
“受人所托?”钢心牧首的钉头锤微微抬起,声音嘶哑。“都是从粘稠的机油里爬出来的遗留者,我们就没有必要讲这些空话了吧,那监控我也看过了,一个拾荒者,用不了你这么大动干戈……”
方新微微抬眼。“你觉得我是来针对你们的?”
“难道不是吗。”钢心牧首瞪了回去。“我早说南境容不下太多的外来者,方新...我当年就应该在你途径我防区的时候弄死你,而不是放任你成长到现在的地步...”
“咳咳!”扳机先生用咳嗽直接打断了钢心牧首的话语,脸上那僵硬的笑容扯得更开一些,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腔调。
“方首领,你要找人,我们理解...”他摊了摊手,仿佛很无奈。“但你如此强势,难免会产生一些摩擦,不如,我们坐下谈谈?规划个章程,也好让大家安心,你说呢?”
“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
新年轻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波澜,他平静地扫过眼前这群心怀鬼胎,却又不得不硬撑着场面的废土枭雄。
“钢心牧首,你说的没错,你早就应该动手杀了我,如果之前趁着我们根基不稳直接动手,或许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
没等钢心牧首开口,方新就转头看向了扳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