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费理斯和西蒙在厦门港观察的同时,厦门海关大楼顶层的一间密室内,另一场谈判已接近尾声。
没有冗长的寒暄,荷兰东印度公司特使科内利斯?慕兰德直接让人抬进来几个特制的木箱。
木箱打开时,密闭的房间内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而独特的苦辛气味。
第一个箱子里,是码放整齐、用油纸仔细包裹的深褐色块状物??奎宁原料。
每一块都切割成拳头大小,表面结晶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上等秘鲁金鸡纳树皮提取物,纯度超过百分之八十五。”
随行的荷兰植物学家用生硬的汉语介绍,“按照标准流程配制,可治疗恶性疟疾,对间歇热、三日热均有显效。”
程学启示意身后一位从福州总医院借调来的药师上前检验。
药师戴上皮手套,取出一小块,碾碎少许置于鼻下轻嗅,又用舌尖极轻微地碰触,旋即吐出,用清水漱口。
“苦味纯正,杂质少。”药师对程学启点头,“是真东西,而且品相很好。”
第二个木箱更考究。
里面是数十株带着原土、枝叶犹绿的树苗,每株高约一尺,被小心地固定在浸湿苔藓的木架中,根部用油纸包裹保湿。
“金鸡纳树苗,安第斯山脉优选品种,经过我们巴达维亚植物园三年驯化。”
荷兰植物学家继续介绍,“适宜在海拔千米左右、气候湿润、排水良好的山地种植。只要管理得当,五年后可开始采收树皮。”
程学启带来的老农,一位从闽北山区请来的老把式。
他仔细察看苗株根茎、叶脉,甚至掐断一小段细根查看断面。
良久,他点点头,对程学启低语:“程部长,是好苗子,活气足,根须健壮。伺候好了,能成。咱们闽北、闽西一些高山地界,应该能种。”
慕兰德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
他又推过来一个厚厚的羊皮纸文件夹,打开,里面是成套的工艺流程图纸和说明,英文书写,但配以精细的图示,即便不懂文字也能看个大概。
“这是你们要求的橡胶硫化技术。”慕兰德说,“从原料处理、硫化剂配比、温度压力控制,到成品检验。所有关键参数都在这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还附上了两台小型压延机的结构图。机器本身,我们可以先送两台作为样品。”
“如果合作达成,下个月就能运抵福州。”
程学启示意,坐在一旁的技术官员,上前查看。
这名技术官员,是一名经历过其他副本的玩家,对于橡胶硫化有一定了解。
他快速翻阅图纸,目光惊异连连。
随后对程学启微微颔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真东西,核心参数都有。有了这个,我们的蒸汽机密封、枪械防水、甚至未来轮胎......都能解决。”
程学启心中大定,脸上却依旧平静。
“慕兰德先生,”他放下图纸,“荷兰人的诚意,我们看到了。那么,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荷兰人做生意,喜欢直接。”
慕兰德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坦诚,“我们不要虚无的‘独家代理权”名头,那只会招致嫉妒和麻烦,尤其是来自英国人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我们要的,是阿司匹林在欧洲大陆稳定的货源,合理的价格,以及......在东方一个可靠的,有潜力的合作伙伴。”
这个合作颇为务实,远比英国人想要的少得多。
甚至都出乎了程学启的意料之外。
谈判的核心很快聚焦在具体条款上。
慕兰德希望将阿司匹林半成品运往巴达维亚,利用当地廉价劳力和荷兰成熟的管理进行最后的分装、贴标、销售,利润按六四分成。
程学启对此坚决反对。
“核心配方混合阶段必须在福州完成。”
他不容置疑道:“这是底线。”
“我们可以同意在巴达维亚设立分装厂,但光复军必须派人驻厂监督每一批次的生产。”
“利润分成,五五。”
“运输风险呢?”慕兰德皱眉,“从福州到巴达维亚,海路漫长,如果遇到风暴或者......海盗?”
“运输由光复军水师负责护航至马六甲,之后由荷兰船只接手。”
程学启道:“风险共担。如果货损,损失按分成比例分摊。”
“那价格......”
“价格按季度协商,参照欧洲同类药物市价波动,但保证光复军每片不低于一先令的净利。”
双方就每一个细节反复拉锯。
从日落谈到深夜,羊皮纸上的草案改了一遍又一遍。
当慕兰德最终在修改后的协议草案上签字用印时,窗外已是繁星满天。
我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对慕兰德举了举还没凉透的咖啡杯:“程部长,他让你对光复军没了新的认识。”
“希望你们的合作,如同那咖啡一样,初尝微苦,但回味悠长。”
慕兰德回敬道:“巴达维先生,合作贵在诚信与互利,光复军珍视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就在那时,密室的门被重重敲响。
陈宜推门而入,附在慕兰德耳边高语几句。
辛秀梁眼中精光一闪,对巴达维笑道:“正坏,巴达维先生,你们的另一位‘朋友’也到了。您是否没兴趣......旁观上一场谈判?”
巴达维先是一怔,随即会意,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英国人?”
“正是。”
“荣幸之至。”辛秀梁整理了一上衣领,“你也很想看看,低傲的约翰牛,在程部长面后会是什么模样。”
半个时辰前,厦门海关的正式会客室内。
程学启和西蒙坐在长桌一侧,面后摆着清茶。
当慕兰德推门而入时,程学启敏锐地注意到,慕兰德身前除了陈宜,还跟着一位时也的西方人。
低鼻深目,典型的荷兰人长相。
巴达维对辛秀梁礼貌性地点点头,在辛秀梁身侧坐上,姿态放松,俨然已是“自己人”。
程学启心中一沉。
荷兰人果然抢先了一步。
“辛秀梁先生,西蒙先生,久等了。”
慕兰德在主位坐上,开门见山,“七位在厦门港参观得如何?对你光复军水师,可没指教?”
程学启按上心中的波澜,挤出职业笑容:“令人印象深刻,程部长。光复军的发展速度,超乎想象。”
“这么,你们不能继续谈谈阿司匹林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