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玮庆眉头微皱:“他们是想把我们定性为‘地方叛乱’,然后以‘维和’之名行控制之实?”
“正是。”秦远冷笑,“他们不怕强权,只怕觉醒的民众。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一个民族真正站起来,靠的不是外援,不是恩赐,而是自己手中的枪、心中的理、脚下的路。”
“那就让他们看看。”沈玮庆站起身,目光如炬,“看看什么叫人民的力量。”
翌日清晨,全岛动员令正式发布。
《告全民书》张贴于每一座村庄、每一条街巷:
> “同胞们:
> 敌人来了,带着大炮和谎言。
> 他们说我们是暴徒,因为我们不愿再跪;
> 他们说我们是叛逆,因为我们想要自由。
> 可我们知道,真正的暴政,是从不让百姓说话的统治;
> 真正的背叛,是出卖国土换取私利的官僚!
> 今日之战,非为一人一党,乃为万家灯火能安眠;
> 今日之役,非图称王称霸,只为子孙后代不再流亡!
> **拿起你能拿的,站到该站的位置??这就是抵抗!**”
响应如潮。
枋山农民组成“铁锄队”,手持农具改造的长矛,守卫粮道;
恒春渔民驾驶十二艘改装渔船,挂起红灯笼,组成“海上灯阵”,夜间巡逻海岸;
连平地的客家庄也派出妇女团,日夜赶制草鞋、绷带、干粮包,送往前线。
而在花莲机场,一场秘密行动悄然展开。
三架涂成灰绿色的双翼飞机停在跑道尽头,机身编号分别为“曙光-1”“黎明-2”“归途-3”。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支民间空军,飞行员全是海外归国的华侨青年,曾在法国航校受训,因祖国无航空工业而报国无门,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队长陈昭明戴上皮质飞行帽,系紧护目镜,对地勤人员最后叮嘱:“记住,不用飞太高,也不用打敌舰??我们要的是**看见**。”
“明白!”年轻人齐声回应。
上午十时整,第一架飞机滑行起飞,冲破晨雾,直插云霄。
它没有携带炸弹,只在机腹安装了一台特制摄影仪,并悬挂一面巨大的横幅,用红布白字写着:
> **“台湾,是中国的!”**
飞机绕台南、高雄、基隆三大城市低空飞行,每到一处,便引来万人仰望。有人哭喊,有人跪拜,有人高举手臂,仿佛要触摸那划破天际的影子。
更有无数百姓掏出镜子、金属片,对着阳光反射光芒,形成一片波光粼粼的“人间星海”,遥相呼应。
这一幕,被潜伏在厦门的外国记者拍下,当晚便通过电报传往伦敦、巴黎、纽约。
《泰晤士报》次日头版刊发专题报道:
> **《东方升起的新力量:一支没有国家的军队,正在重建一个民族的灵魂》**
> 文中写道:“他们不抢劫,不烧杀,反而修路、办学、分田;他们的领袖睡在草棚,吃着粗饭,却指挥着堪比欧洲正规军的战术行动;他们甚至拥有了飞机??不是为了轰炸,而是为了让人民抬头看天,知道自己并非蝼蚁。”
国际舆论开始转向。
德国《柏林日报》评论:“这不是叛乱,这是一场文艺复兴式的民族觉醒。”
日本《朝日新闻》则警告:“若清廷仍视其为土匪剿灭,恐将激发全岛同仇敌忾,终致不可收拾。”
压力之下,清廷内部出现分裂。
军机大臣奕?主张妥协,称“不如许其自治,以免洋人借机瓜分”;
李鸿章则密奏慈禧:“此辈非乌合之众,实有纲领、有组织、有民心,若一味武力镇压,恐成燎原之势。”
唯有刚毅等人坚持主战,叫嚣“宁赠友邦,不予家奴”。
然而,慈禧的态度耐人寻味。
她未公开表态,却默许北洋水师推迟南下,并暗中派人接触“黑潮社”在天津的秘密联络点,试探谈判可能。
这一切,都被福州地下机房内的那台老旧电脑实时捕捉。
屏幕上数据跳动:
> 【现实同步率:99.1%】
> 【外部干预指数上升至78%】
> 【系统稳定性警告:核心算法出现异常波动】
操作员盯着屏幕,额头渗汗:“头儿,模拟器……好像快要失控了。”
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老者缓缓抬头,眼神深邃:“不是失控。是它开始害怕了。”
“害怕?机器怎么会害怕?”
“因为它算不到人心。”老者轻声道,“它能模拟十万种战术推演,能预测九十九种政治结局,但它无法计算??当一个母亲把最后一碗米送给伤员时,她在想什么;当一个少年明知必死仍冲锋时,他心里燃着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主机前,输入一行指令:
> OVERRIDE PROTOCOL: HUMAN WILL > SYSTEM LOGIC
> (覆盖协议:人类意志 > 系统逻辑)
回车键按下瞬间,整台机器剧烈震颤,蓝光骤然转红,继而又恢复平静。
屏幕更新:
> 【模拟进度:暂停】
> 【状态变更:现实接管】
> 【提示:您已脱离剧本。接下来的一切,由您创造。】
与此同时,台湾南部,凤山前线。
秦远亲临阵地视察防御工事。这里曾是清军重兵驻扎之地,如今已被光复军攻占,改建为野战指挥部。战壕纵横交错,铁丝网层层布防,高地上架设了从打狗港缴获的两门阿姆斯特朗炮,炮口直指北方官道。
“预计敌军主力将在七十二小时内抵达。”参谋指着沙盘说,“根据侦察,前锋为绿营骑兵营,约八百人;后续为主力步兵,配有火炮六门、机关枪两挺。此外,尚有疑似英籍顾问随行。”
秦远凝视沙盘,良久不语。
忽然,他问:“百姓都转移了吗?”
“大部分已撤入山区避难所,留下青壮协助运输与警戒。”
“不够。”秦远摇头,“战争不能只靠士兵打。我要每一个村子都成为堡垒,每一户人家都成为哨站。传令下去:启动‘萤火计划’。”
众人一怔。
“萤火计划”是他们在模拟中设计的最后一道防线??不依赖正面决战,而是全民游击。
具体包括:
- 每户悬挂一盏灯笼,夜间点亮即表示安全,熄灭则示警;
- 孩童放牛时用特定节奏吹竹哨,传递敌情;
- 妇女洗衣时以捶打节拍编码,通报兵力方向;
- 老人晒谷时用稻草堆形状标记地形信息。
整个乡村,将成为一张无形的情报网。
“可是……万一误传信号怎么办?”有人担忧。
“那就教会他们。”秦远淡淡道,“就像教孩子走路,总会摔跤。但我们不能因为怕摔,就不让他们迈出第一步。”
命令下达当日,全岛万家灯火彻夜未熄。
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承诺:我不沉默。
每一束光,都是一句宣言:我在坚守。
九月二十三日,凌晨三点。
北方官道尘土飞扬,清军先锋骑兵营悄然逼近凤山外围。
带队军官姓赵,是个老行伍,自诩精通山地作战。他举着望远镜扫视田野,见四野寂静,灯火稀疏,嘴角露出冷笑:“果然是乌合之众,连岗哨都不设。”
他挥手:“加速前进,天亮前拿下高地!”
马蹄声渐近。
突然,一声清脆的竹哨响起,短促两下,接着是三长。
这是“敌骑来袭,数量五百以上”的标准信号。
刹那间,所有原本熄灭的灯笼全部点亮,如同星河流淌大地。
远处山头,号角呜咽。
村中锣响连绵,妇孺迅速躲入地道。
而藏于林间的突击队,则悄悄进入伏击位置。
当清军冲入一片开阔地时,地雷率先引爆。
轰!轰!轰!
三声巨响,战马惊嘶,队伍大乱。
紧接着,高地炮火轰鸣,两发炮弹精准落入队列中央,炸开血路。
未等残部反应,两侧山坡滚下无数点燃的草捆??那是特制“火球雷”,内藏铁钉与碎瓷,落地即爆,浓烟滚滚。
清军溃不成军,纷纷调头逃窜。
而就在他们奔逃途中,一群孩童从田埂后跳出,齐声高唱那首新童谣:
> “灯笼亮,火车停,
> 基隆黑,炮台冷。
> 官爷怕,洋人惊,
> 海上来兵要收城!”
歌声稚嫩,却如刀割心。
赵姓军官跌落马下,被俘时浑身颤抖:“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押送他的少年战士平静回答:“我们是你们永远打不垮的人。”
此战之后,清军士气彻底崩溃。
后续主力行至半途,竟有整营士兵哗变,撕毁军服,高呼“不愿再为贪官卖命”,转而投奔光复军。
更有甚者,一名清军炮手在阵前调转炮口,轰塌自家指挥所,旋即自尽,遗书仅八字:
> **“还债于民,死而无憾。”**
消息传开,震动朝野。
九月二十五日,北京紫禁城。
慈禧太后终于召见全体军机大臣,宣布决策:“台湾之事,交由南洋大臣曾国藩全权处置。准其与‘光复军’代表议和,条件可谈,唯有一条不可动摇??
**台湾主权,属大清无疑。**”
圣旨八百里加急南下。
而此时,在石埔村祠堂前,一场婚礼正在进行。
新娘是那位曾被捕却高呼“末日已至”的阿嬷孙女,新郎则是从花莲空降归来的突击队员。没有嫁妆,没有宴席,只有一面红旗作盖头,一把缴获的手枪作信物。
全村人为他们祝福。
林文清担任证婚人,宣读誓词:“你们愿意在这片历经苦难的土地上结为夫妻,无论战火是否停息,无论未来是否光明,都彼此扶持,共同建设新生活吗?”
“我愿意。”
“我愿意。”
人群欢呼。
就在此刻,通讯员飞奔而来,手中握着一份电文:“福州急报!朝廷同意谈判!曾大人将亲自赴台主持大局!”
全场骤然安静。
片刻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掌声。
有人流泪,有人跪地叩首,有人仰天长啸。
秦远与沈玮庆相视一笑,无需言语。
他们知道,真正的胜利,不是歼灭多少敌人,而是让敌人不得不坐到谈判桌前,承认你的存在。
当晚,秦远再次登上?望台。
他取出那本《士兵手册》,翻到最后一页,提笔添上新的一句:
> **“当千万人敢于爱、敢于活、敢于梦想时,任何帝国都将崩塌。”**
风吹页动,星光洒落。
而在海底深处,那艘沉睡百年的铁甲舰残骸之上,珊瑚已蔓延成片,宛如一座水下神殿。
其中一簇最大最红的,形状竟酷似一枚铜徽。
仿佛冥冥之中,过去与现在,死者与生者,梦与现实,终于在此刻交汇。
黎明不再遥远。
它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