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又传来张宗子的喃喃诵读声,他倒是看得起劲,半点没反驳的意!
沈曼君心头火起,只觉得张宗子聒噪至极,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念着‘制怒’二字,又一次以极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翻过书页——要反驳教材,唯独的办法就是读懂它,为第一批读,沈曼君没别的选择,只能精研教材,并选择自己的策略,反对这部分理在教材之中。
其实从利弊的角度来说,也是不该放来的啊……这地主剥削佃户的说法一,天下的地主岂不都要反‘买’?谁喜欢自己被说成是剥削啊,这也太不好听,再怎么样也该加以区分,譬如佃租在多少以上算是剥削,多少以下算是经营,以此来团结更多的盟友……
“真不知道徐子先老是怎么想的,”沈曼君心里也不由得嘀咕起来,“六姐不懂事,可他居然能让这样的言审阅通过,在教材里……如今看到这教材的人,岂不是都要惊诧莫名,和买活军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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剥削与对剥削的反抗都根植在人『性』的本能中,人既渴望剥削他人,利用自己的优势汲取超额利润,也渴望反抗他人对自己的剥削,保自己的部生产价值。当一个人无法取得优势地位时,他会声称自己反感剥削,并为此鼓舞着同伴的情绪,声称不被剥削是一个人与生俱来正当的权利。
但一旦当他拥一点小小的优势,他便立刻又安于剥削的位置,忙于压榨被剥削的剩余价值,并且发明一套独的道德系为粉饰,试图证剥削为的正当『性』。人们沉『迷』于竞争之中,急于获取优势地位,成为剥削,这便构成古今中外所冲突的本源动力。
“在六姐预测之中,教材中最具争议的一段会是哪里?”
当沈曼君等人放下手中工,不可自拔地研读着教材时,云县学校的办室里,徐子先也正背着双手,凝望着窗外的海景,“以老朽所见,恐怕地主剥削一段,是要被口诛笔伐,甚而会引起一场大战,或许也不好说。”
谢双瑶坐在他身边,则是带满脸的空虚与满足,刚完成最后一次样书校对,算是把难产许久的教材给肝完。
“最具争议的难道不是对剥削的定『性』吗?”些诧异,“剥削本身是中『性』的词啊,只是代表一个历史过程,它会诞生也会被消灭,但在眼下的生产力阶段,其存在是一必然——这一段我觉得我写得很好呢!”
要编撰这样一本教材,最大的难点其实在于素材的取舍,要结合此时人们对历史的认识,对于历史做一定的初步教育,这部分工必须是徐子先完成,谢双瑶压根就没时间,把握的是之后关于政治理的选择和阐述,当然,很多也都是照抄的,只是做点小删改,至于对未来社会形态的展望,这才是需要原创的内容。因为此时压根就没资本社会……
因此,谢双瑶选择将原始社会之后,再到消灭剥削的终极大同之间,所的社会形态都概括为剥削社会。并将人群关于剥削的博弈为社会制变革的原动力,以此来述限制剥削与发展生产力的重要『性』:剥削与对剥削的反抗都存在人『性』中,而关于剥削的争斗无疑会消耗大量的生产成果,因此,互不剥削,或最底程度的限剥削,是剥削社会最佳的博弈结果。一旦限于剥削而没余力发展生产力,便证明社会形态本身并不科学。剥削社会的存在,本身便是为一日能够消灭剥削,是一中间阶段的社会形态。
而匮乏的生产力,则是剥削的源头,即是当人们的需求无法被自身的生产力所满足时,便产生剥削他人而满足自身需求的动力。当生产力极为匮乏,几乎毫无剩余时,剥削没土壤,但一旦盈余产生,剥削的欲.望便从人『性』中滋生来,直到生产力丰富至自身需求可被自身生产力完满足为止,剥削才会逐渐退历史舞台。这也就是所谓大同之治的真正内核——
“生产力的终极进步……”
徐子先也跟着喃喃读声来,重温着书中他最喜欢的段落,“届时,也会新的社会形态以适应生产力发展的阶段……大道之也,天下为……”
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所终,壮所用,幼所长,鳏寡孤独废疾皆所养;男分,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由生产力极度匮乏,被迫的大同而始,最终生产力极度丰富,主动的大同而终,数千年,贤人所向往的未来,将在千万年后成为实,由先天而后天,最终再返先天,由大同而至大同……
这样的道统,在美学上是否具备独特的美感?始即是终,终即是始,是否又得到道家太极的一丝神韵?徐子先神往地闭上眼,仿佛在幻想着那新的社会形态的细节,“那就是仙界吗……”
“仙界的社会形态,会是如何呢?夏虫不可语冰,想必那将是我等完无法理解的一社会形态。”
在他身边,谢双瑶的表情些微妙,但徐子先完没发觉,他已经完沉浸在自己的向往之中——对于未来的究极大同,徐子先是深信不疑的,试想,谢六姐都能穿梭时空,来到平世界,这该是多么先进的生产力,要满足人们的需求,已经完不费吹灰之力,诚然,那便是生产力的极大丰富——那不是大同是么呢?
“真想知道那时的仙人们是么样子……”他怀着无限的憧憬,轻声说道,“想知道他们是否,也还是会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