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恂“是两百日元一公斤。折合人民币一块六，平均每斤八毛，比对虾收购价还贵。”
李英英翻到下一页，纠正道“活虎文蛤才值这个价，死只有八十日元，折合每斤三毛二。”
“蛤蜊其实很好养。”何旭搓搓手说，“把捕回来文蛤放在筐子里，浸泡在海水中，十来天都死不了。咱们那边这玩意儿多得是，完全可以发动社员暂养虎文蛤，到时候如果能签下来活蛤订单，咱们就赚大发了？”
“即便再多，也多不到以吨计算吧？”宋恂有些犹豫。
这东西毕竟不是人工养殖，产量很不好把握。
他在心里快速合计一番，一吨活文蛤能卖八百块，价格高，但是没有捕鱼方便。
船队出海捞一网鱼回来，也有上千块收入了。
不过，相比于其他水产来说，活文蛤成交量很低。说明往年活文蛤一直是稀缺产品。
物以稀为贵，可以将活文蛤列入他们产品名单，作为参加广交会其中一块敲门砖。
何旭替他出了一个主意“如果瑶水村文蛤产量不够，可以去附近其他生产队收购。咱们这片海域文蛤很多。要是收购多，还可以请水产研究所研究员帮咱们想一个能长期暂养办法，最起码得能活上半个月吧？”
宋恂将虎文蛤记在了自己小本子上。
三人呆在房间里看了一下午资料，除了一个虎文蛤，宋恂再没看到什么适合他们瑶水加工生产项目。
“你们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李英英放下厚厚一沓资料，捏了捏鼻梁说“有是有，就是觉得有点麻烦。这几年海蜇皮在出口市场上似乎很受欢迎，价格也挺高。但是这东西与虎文蛤不同，还需要晾晒。大瓦房是从没晒过海蜇皮，咱们只能从社员手里收购，可是瑶水社员晾晒海蜇皮都是自家吃，根本不够出口。”
宋恂与何旭异口同声道“去其他生产队收购！”
李英英“……”
行吧，好好渔业公司当起了二道贩子。
“我这里也有一个发现！银鱼在日本算是高级珍味品，你看这里，”何旭唰唰翻着书页，指着一行小字给宋恂看，“不知是谁这么促狭，哈哈哈，在银鱼备注栏里写着‘太贵了，只敢在烧汤时候放几条意思意思’。哎呀，还是咱社会主义好呀！我家里常年晾晒银鱼，那么小鱼都没人乐意吃！人家却只敢意思意思！哈哈哈！”
宋恂听他发表了一通对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他国人民感慨，瞄一眼手表，便起身往外走。
“哎，宋主任，你干嘛去？”
“现在才六点钟，我给大瓦房打个电话，让人带上这几样东西，坐今晚夜船来省城。”
次日上午，接过吴科学送来样品，宋恂也成为了在出口公司房沿儿下排队一员。
不过，他与队伍中其他人不同，背包里东西极其丰富，鼓鼓囊囊。
除了他要求那几样，吴科学还给他带来了社员们自己晾晒黄鱼片、墨鱼片、虾干和蟹米。
而且，与上次那些土特产不同。
这次产品是有外包装！
贾红梅组织了几个工人，给这些东西套上了塑料包装袋，还贴上了商标。
虽然还是小作坊做派，但是产品包装好以后，看上去漂亮了不少，还挺上档次。
宋恂就是凭着这些包装好粗加工水产品，以及何旭帮他列出一串茄汁、油浸、烟熏、酱油口味鱼罐头产品名单，拿下了一张广交会参展门票。
……
返回瑶水以后，他又开始针对两个月之后广交会布置任务。
这次给出口公司产品名单中，有好几种产品都是需要生产队帮忙。
所以，宋恂放下手里其他事，先去大队部找上了贾支书和项队长。
对于渔业公司想从社员手里收购干货事，生产队两巨头都挺支持。
能趁机让社员们多攒一些活钱儿，这是个双方得益事。
不过，人家还没搞明白自家产品去向问题。
“这个广交会是干啥？”贾支书问。
如今广交会只有省市一级单位才能参加，像他们这样生产队小干部是听都没听过。
“就是出口商品展览会。咱们瑶水产品可以通过这个平台，卖给其他国家客商……”
宋恂费劲巴拉地解释，但对面两人还是蚊香眼，半懂不懂。
跟着过来当说客项小羽不耐地“哎呀”一声，用大白话解释“就是让外国人来咱们国家赶大集！”
“哦哦哦，懂了。”两人一脸恍然。
宋恂“……”
“那得提前说好啊，我们干货可不是啥人都卖！”贾支书与他们谈起了条件。
项小羽不乐意道“支书，人家买货挑货是常事，你这个卖货咋还挑客呢？”
“反正我是有要求，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让社员们将海货卖给你们。”贾支书不客气地说。
这次项队长也与他统一战线，声援道“对，你们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宋恂心里清楚他们不想卖给谁，但还得接道“你们有什么条件，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没什么可商量。我们费劲做出来东西可不能卖给鬼子！你要是答应了，我就帮你到队里喊人收购去。”
宋恂“……”
银鱼，虎文蛤，海蜇都是要卖去那边。
其他国家人不认这些，可给不了这么高价格。
支书和队长态度都挺坚决，宋恂想了想，搬出了何旭那套其他国家水深火热说辞。
“这些年他们工业畸形发展，海洋环境污染特别严重，近海几乎已经到了无鱼可捕境地，贝类都是有毒。与咱们国家一片大好形势，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项队长吧嗒着烟，挺高兴。
“像是咱们社员做给孩子当零嘴小银鱼，在他们那边就是高级货，每次只舍得吃一点点意思一下。”
贾支书和项队长更高兴了，咧着嘴乐。
“咱们卖水产给他们，比卖给国人价格要高上许多。咱这样做，不只是卖东西那么简单，还是在为国家出口创汇添砖加瓦！”宋恂尽量用大白话解释，“用这些不值钱海货，可以跟人家换来先进飞机大炮！”
贾支书和项队长不是啥也不懂乡下老汉，觑着宋恂脸色问“飞机大炮可不便宜，我们瑶水这点海货，连一个轱辘也换不来吧？”
“积少成多嘛。既然是赶大集，就不可能只有咱们一家卖货。”
贾新华和项英雄都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某些认知根深蒂固。
让他们这么快就转变想法，很有些难度。
不过，两人也答应会好好考虑，必要时候要开个队部会议，集体投票表决一下。
宋恂只好点头答应，给人家留出商讨时间。
大队干部那边还没给出答复，但是，过了没两天，项小羽却在下班以后，端着两盘饺子上门了。
宋恂一看她架势就笑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不用送礼。”
这姑娘每次给他送礼，求都不是小事，他都不太敢动筷子了。
不过，吴科学半点不客气，让项前进去厨房到了点陈醋，两人就围着饭桌开始大快朵颐。
他吃着饺子，嘴上也不忘打趣二人“小羽同志，别客气，有啥事就跟你小宋哥说，他肯定能帮你办成！”
“真呀？”项小羽笑眼弯弯地望向宋恂。
“有事你就说事吧。”宋恂避开她视线，坐到板凳上。
项小羽殷勤地帮他调好蘸料，亲自将筷子递到他手里，惹得吴科学又是一阵意味深长窃笑。
不客气地斜了他一眼，项小羽转向宋恂问“宋主任，咱们单位去参加广交会名单定了嘛？”
“嗯，基本定了。”
“都，都有谁啊，有我不？”项小羽急得都有点结巴了。
“没有。”宋恂摇头。
“二姐，你就是一个电话员，专心在家接电话得了，去什么广交会？”项前进觉得他姐整天不消停，瞎折腾，“在大瓦房接电话多好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再说，你去了广交会能干什么呀？广交会大门儿朝哪边开你都不知道呢！”
“我怎么不知道？”项小羽哼笑道，“我上初中时候就参加过广交会了！”
听了她话，三人不由停住筷子望过来。
“六六年时候，我们长征队就去广州串联过！当时广交会闭幕以后，有个开放参观时间，我们都进去参观过！”
吴科学诧异地问“没看出来呀，小羽同志，你年纪不大，阅历还不少呢！”
“那当然啦！”项小羽觉得自己长征队经历，够她吹一辈子，“宋主任，我去过广州，你带上我一个呗？”
宋恂摇头“出口公司对于每个单位参会人数是有限制，咱们只有四个名额。因为是与外国客商打交道，我这边选择队员都是会说外语，能与外商顺畅交流。最起码要能用外语介绍咱们产品。”
自己挖苦二姐可以，但是这会儿看宋恂似乎瞧不起他二姐，项前进就有些不乐意。
“宋哥，咱们队里能有几个会说外语呀？”
“李厂长和严秋实会说英语。”
项小羽忙问“那你呢，你在学校也是学英语吧？”
“嗯，大学开了英语课程。”宋恂点头。
“那你们都是说英语呀！”项小羽毛遂自荐道，“我们县初中是开俄语课，我会说俄语！外商们不可能都是说英语吧？宋主任，你带上我这个会说俄语吧！”
项前进忍不住拆台“姐，你都毕业那么多年了，我在家从没听你说过俄语，你现在还会说嘛？别到时候跟外商谈业务，掉了链子耽误事！”
他觉得他二姐就是想借着这次出差机会去玩儿，可别为了玩儿耽误了正事。
宋恂也回以怀疑目光，这么多年不练习，她学那点东西，应该早就还给老师了。
“怎么能忘呢！”项小羽眼睛一转，便笑吟吟地对着宋恂说了一句俄语，“牙 娃斯柳布六！”
吴科学小眼睛瞬间瞪大“！！！”
额滴娘啊！
小羽同志你也太虎了！
这他娘才是对宋恂当众表白呀！
瞧见吴科学反应，项小羽突然卡顿了一下。
“你，你那是啥表情？”她双颊瞬间胀红，心存侥幸地问，“你不是学英语吗？”
表现得这么震惊做什么？
别吓我……
吴科学幸灾乐祸道“我在初高中也是学俄语，虽然都忘得差不多了，但该懂还是很懂！”
说着还冲她挤了挤眼睛。
项小羽“……”
失算了。
瞟一眼安静吃饺子宋恂，和啥也听不懂文盲项前进，她自我安慰地想，没关系，只有吴科学听懂了，他应该不会跟人乱说。
想着想着，项小羽倏尔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不对呀，宋主任跟吴科学好像是高中同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