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理综是许昕的弱项。此刻坐在考场里的许昕, 显然已经把几个小时之前, 林若白的警告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自始至终贯彻一个原则：只要成绩好, 其他乃浮云。

趁老师发考卷, 许昕歪着脑袋, 手托下巴, 斜眼看去。

一张雪白的试卷放在林若白桌上。许昕微微抬了抬下颌, 目光悄无声息不受控制偷溜了过去。

很好，这个角度，一清二楚。

许昕搓搓手, 准备大干一场。

目光一掠，林若白正静静注视着她。

许昕神情非常麻木不仁，重新把脑袋支起来, 手肘撑着桌面, 慵慵懒懒看着林若白，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涉了大约两秒, 然后许昕看见林若白修长的手指比了个五。

意思就是这门课, 抄一题, 五百块。

坐地起价？

林若白！你以为你是谁？？？

房价都没涨这么夸张！！！

许昕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以掩饰此刻内心的震惊, 要不是监考老师走过来发试卷, 她接下去的动作就是捏紧拳头举在脸侧，警告林若白别嚣张。

林若白看着这人前后惊人的变化，两秒之前风平浪静软软乎乎, 后一秒瞪大眼睛举起拳头, 如果现在不是在考试，他完全相信，这姑娘可能就一拳给他抡过来了。也就前后一瞬间的时间，那只抡起的小拳头转了向，改为抓了抓脸，重新在位置上端坐好，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甜美动人的笑。

要不是林若白全程看着，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不由回想到，第一天认识她，在教室门口，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再后来军训，被教官有意责难，心脏病发作。

军训休息折飞机，纸飞机好巧不巧落在他脚边。

教室里，被他身后的男生绊了一跤，撞在他后背。

旷课走廊上的“不期而遇”，被她撞到他抽烟的样子。

请他吃烧烤，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眉梢眼角都是盈然的笑意，有意无意的勾引。

中间还有他的两次刻意为之，一次是留下来陪她写试卷，一次是故意拿走了她的书。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两次。全都发生在今天中午。一次是中午的打架事件，一改之前的软妹形象，飞出去那个勺子的时候，林若白就坐在不远处另一张桌子。

第二次是今天中午在办公室，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人，丝毫没有怯场，也没有退缩，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也不让别人欺负到头上。

如果林若白不在场，许昕一个人也能够摆得平。他也不过是顺势之下，推动局面迅速发展。

很难用一两个词汇形容她到底是某种特定性格的人，每次林若白因一件事对她下结论的时候，往往会出现另一件事推翻他的结论。

许昕这个人，如果非要表述，那就是“她拥有着一颗有趣而独特的灵魂”。

是足够能引起林若白注意，和吸引他的灵魂。

这次考试，许昕可谓非常顺利——抄得很顺利，也很顺手。

顺利到，一度让她产生错觉，林若白是故意让她抄的。

准确来说，这更像是一个圈套。

理智告诉她，这么顺利绝对没好事，眼睛却控制不住去看，跟着手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值达到一百分。

她用行动证明一个事实，意志终抵不过本能的驱使。

学神就是学神，连答题的速度也非一般人能比。当许昕还在慢吞吞写前面的时候，林若白已经答后面的题目了，连答题卡也涂完了，大半张纸卷就那么大剌剌地垂着，许昕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既然你这么慷慨，那不抄一下实在对不起我这绝佳的视力和地理位置。怀抱着这种不要脸的想法，许昕抄的飞起。

考试结束铃声一响，许昕满脸写着美滋滋三个字，放下笔。凭借她的实力，这次不考个年段前几都说不过去。

教室里变得闹哄哄，监考老师一收完试卷，大家蜂涌出教室。

“小白，我去厕所。”俞苗嗓门很大，在本来就没几个人的教室里显得很突兀，他把东西往林若白桌上一放，冲出了教室。

许昕假装没看见林若白，低着脑袋收拾文具，钟瑾也收拾好东西了，等许昕一起回教室放东西，然后去吃饭。

因为钟瑾是站在过道口的，背对着林若白，直到听到身后的椅子刺啦一声响，她转过头，“咦，班长你还没走？”

林若白低声道：“等俞苗。”

许昕怕林若白跟她“算账”，赶紧拉着钟瑾，低着脑袋匆匆走出教室。

钟瑾有点莫名其妙，拉着许昕的手，让她走慢点。

许昕回头看了眼身后，透过玻璃窗户看见教室里，林若白那张过分醒目的侧脸。

他没有出来，好像也没有要跟她“算账”的意思。

许昕暗舒了口气，因为某种做贼心虚的心理，她现在非常不想看见林若白，虽然她暂时搞不懂也说不明白，这种心理从何而来。

走了几步，许昕大彻大悟。之所以她会怕，是因为经过今天几次接触下来，以及这一星期的接触汇总，根据许昕短短十六年的人生经验来看，林若白不像好人。

虽然他帮过她那么多次，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过，许昕是非常有原则的人，报恩归报恩，腹诽归腹诽，这两者没有直接冲突。

许昕收回落在某张让人过目难忘的侧脸上的视线，喃喃了一句：“班长看上去不像是好人。”

“啊？”钟瑾听见了，但没听明白，“你说班长吗？他人那么好，怎么会不是好人？”

许昕叹了口气，“你能理解一种人，不是说他人品有问题的那种，而是他明明长着一张正人君子的脸，可实际上，他是那种会公报私仇的小人？”

钟瑾摇摇头，“不能理解。”

许昕不放弃，用一种更加通俗易懂的意思翻译：“我这么说吧，以权谋私，比如他会拿班长的职权欺压我等弱势群体，这么解释你总能懂吧？”

钟瑾眨了眨眼，她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明白是因为相信许昕说的这种人确实可能存在，不明白是因为她不相信班长是这样的人。

最后钟瑾还是选择了不明白，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并表示不想和许昕继续关于这个话题下去了，她指着那边的厕所，“心心，你等我下，我去上个厕所。”

没等许昕说好，钟瑾小跑着一溜烟不见了。

“……”

*

许昕觉得很烦恼，没人懂她，站在厕所门口边等钟瑾边发呆。

也不知站了多久，身后似乎有人走近，夕阳被罩在一片阴影后面，许昕下意识转头。

说曹操曹操到。

林若白一言不发站在身后。

许昕仰起脑袋，怔然看着他好半天才找到思绪，刚刚俞苗那家伙说去上厕所，大概还没回来，所以林若白过来这里等人？

为什么好好的在教室里不等，偏要跑到这个臭气熏天的厕所门口来等，许昕来不及思考那么多。林若白平静注视她的眼神，不得不让她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