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昕心口一坠, 面无表情抬起头, “你干嘛？打劫？”
林若白目光朝走廊一撇, “我们谈谈？”
许昕脑海中闪现出两个人, 高的那个对矮的那个说：“让我们堂堂正正, 像男人一样进行对话吧！”
矮的那个义正严辞拒绝道：“不行, 男人是不能欺负女人的！”
许昕晃了晃脑袋, 试图把脑海中的小人驱散，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林若白，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现在时间还早, 同学零零散散来了几个，走廊上的人也不多，但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站在走廊上总归有些太惹眼了, 林若白慢慢朝回廊那边走去, 对面就是老师的办公楼，这个时间点人更少, 静悄悄的, 没人会看见他们。
他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带着许昕往人少的地方走, 就好像害怕被人发现谈恋爱一样, 等到他意识到这隐秘的心态时, 已经走出一小段, 往回侧了侧眼，小姑娘吃着苹果，悠闲自得跟在他身后。
那架势看上去像在散步。
“……”
林若白下意识缓下脚步, 确定这边没人会发现他们, 他停下，靠着廊柱。初秋晨间的风清冽，垂挂在廊沿的青翠枝叶随风轻拂，乌黑的发丝被风徐徐吹拂，像轻快跳跃的乐符。
风吹开了许昕前额的刘海，有几丝散到眼角，痒痒的，她伸手拨开，抬头逆光看向林若白，阳光穿透晨雾，她眯起眼睛，咬了一口苹果，“你是不是怕了，想退出？”
林若白垂眼她打量她。本来他无所谓当不当这个班长，本身当了这么多年也早就腻了，要不是老师强塞，爱给谁谁当，然而现在，面对许昕的挑衅，他忽然情绪高涨，因为她的加入，整件事变得更加有趣。
“不是，”林若白慢悠悠道，“该退出的人是你。”
许昕咬了一口苹果肉，还没来得及嚼两下差点直接吞下去，她抬起头，看到林若白一脸自信的笑容，咽下苹果的那一点时间慢慢消化完了他话里的信息，小姑娘不由微微睁大眼睛，满脸写着“面对我这样的强者，你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勇士，我佩服你的胆量”。
她又咬了一口苹果，差不多把不到手掌那么大的一颗苹果解决干净了，问道：”昨天晚上，你没看群里？”
她的注意力已经从林若白身上跳转到周围的环境，看到不远处放着一只垃圾桶，走过去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她就站在垃圾桶旁边，用腾空的一只手伸到后面，拉开书包链取出一包纸巾。
慢条斯理用纸巾擦完嘴巴和手，好像完全把林若白忘记了一样，继续站在垃圾桶旁边，剥香蕉吃。
整个过程，林若白插着口袋，侧身看着她，表现出了极致的耐心，等她回来。
而许昕仿佛，用实际行动告诉林若白：我根本没把你放在心里。
其实她一开始走去垃圾桶旁边是想扔苹果核的，然后站在那里就懒得挪脚了，索性把纸巾拿出来擦手和嘴巴，擦完以后，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想到既然苹果都吃了，留着香蕉也没啥意思了，于是就愉快地剥开香蕉吃起来。
等吃完了香蕉，她已经完全忘记刚来这边是来干什么的，好像是来吃的？于是等到她想起来的时候，以为林若白肯定走了的时候，转过头去看的时候。
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许昕完全没想到的事情——
林若白就站在刚刚他们谈话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回过头去的那一瞬间，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说没有震撼是假的，说不感动是假的。
少年挺直腰板站在晨曦柔和的光里，眉眼轮廓线条漾在这光里，透白的肤色仿佛会发光一样，静静看着她的时候，他眉眼里的坚定与温柔，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那一刹那，她真的生出了一种错觉。
仿佛他在等她。
等着她回过头，看到他的那一刻。
后来，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个清晨与黑夜，都在印证着这一刻。
这个站在晨曦学校走廊上的十六岁少年，仿佛刻印进了时光深处，在往后，几千个日日夜夜，无数次走进她的梦里。
*
许昕走回来，因为吃过东西，嘴角盈润，她手里只剩下一包薯片，对林若白扬了扬，“吃吗？”
林若白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白皙的手指上，最后落在薯片包装袋上，“不吃。”
顿了顿，他说：“看了。”
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许昕的。
许昕先是愣了下，才想起是回答刚刚被突然打断的对话。
也就在突然的，她对林若白又有了新的认识，盖过了那些外在的光环。
那些学霸的光环，男神的称号，都是通过别人的嘴巴去了解他认识他，这些东西更像是一个符号，是没有血肉没有灵魂的，是很抽象的。
这样的林若白，距离人很远，像高高在上的神。
可是这段时间，许昕接触下来的林若白。
抛开这些符号和光环，她认识到的是，别人口里很少出现的，或许该是他真实的样子，真正的性格。
那样的林若白。
他会躲在没人发现的地方静静抽烟。
会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人。
会陪她吃关东煮。
会大晚上不顾路程遥远帮她送书。
也会接受女生的邀约，和她在晚上去吃烧烤，虽然最后没有吃成。
会把她故意飞去他脚边的纸飞机捡起，然后帮她送过来。
会调侃。
会毒舌。
会欺负她。
会洞悉会观察，却什么也不说。
会说“我们谈谈”，然后带她到一个没人发现的地方。
会等她很久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的样子。
会主动重新捡起被打断的话题。
会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那些在别人看来很无聊的话，很无聊的事。
一定还有很多很多，她还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