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许洪芳的超市到她自己家不过十分钟的脚程, 去掉中间和林若白通话的时间, 硬是被她走了大半个小时, 到家快九点半。
楼道里的路灯还没修好, 一楼停着许昌明的那辆蓝色电动三轮车, 借着手机的灯光走到五楼。
小区的老房子, 隔音效果差, 家里那扇防盗门后面传出邱雪骂骂咧咧的声音：“死丫头死去哪了？回来非扇死她不可！”
许昕站在门口，掏钥匙的动作停了一下，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她轻轻出了口气, 手指往书包夹层探了探，摸出一把冰凉的钥匙，插进锁眼, 朝右一扭, 啪嗒清脆一声，门开了。
明亮的灯光冲了出来, 许昕下意识闭起眼睛, 根本没给反应的时间, 邱雪冲过来, 大力拧起她的耳朵。
耳朵传来一阵剧痛, 许昕不敢叫更不敢哭, 被邱雪拖进屋子里，骂道：“翅膀硬了是不是，我的话都敢不听, 让你早点回来, 去哪儿鬼混了，说！”
她被一把摔在地上，脑门不偏不倚撞在桌角。许昕强忍泪意，连摸一下撞疼的地方也不敢，怕引得邱雪更残忍的暴力，只是轻着嗓音说道：“在……学校那边玩了一下……”
邱雪胸口起伏，看上去被气的不轻的样子：“你这下流胚子，是不是跟哪个男同学在鬼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初中的时候那些同学说你喜欢乱七八糟勾搭别班的男同学，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不应该给你念书。我真是心太软了，养了个什么东西，现在还知道骗人了。”
她手指点着许昕脑袋，“我跟你讲清楚了，我给你读书的这些钱，将来你都是要还的，别以为就这么算了……”
许昕咬着嘴唇，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跟邱雪顶嘴，这么多次的教训让她知道，顶嘴是没用的。
这些年这对夫妻对她不闻不问，更别说小升初她因为成绩好，初中三年的学杂费都免了，生活费都是许洪芳出的钱，就连现在高中的报名费生活费也都是许洪芳付的。
她要报答也该报答她姑妈才对，这对夫妻到底给过她什么？她不知道邱雪哪来那么大的脸说出这番话。
她紧紧咬着下嘴唇，要把嘴唇咬破了，手指死死攥着，撑着趴在地上，低着头，看也不看邱雪一眼。
邱雪不解气，继续骂骂咧咧的。一直是这样许昕也已经习惯了，回到家就是被打被骂被逼着做家务带孩子，连坐下来看个书写作业的时间都被剥夺走。这对夫妻早就把她当做免费劳动力了，好像他们给她读个书那也是恩赐，她要感恩戴德地跪谢。
大概是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实在太吵了，许昌明板着脸从房间走出来，“你烦够了没，儿子都睡了，你再吵把儿子吵醒了怎么办？！”
邱雪楞了楞，把火气撒在许昕身上，戳着她的脑门，长指甲刮擦她额头撞伤的地方，压着嗓继续骂道：“你个死丫头，把地给我拖干净。”
邱雪站起来，去房间看儿子去了。随着拖鞋离开的脚步声走远，周围安静下来，静到只能听到钟声滴答。许昕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手臂撑麻了，缓缓转过头看向弟弟房间关上的门，轻轻舒出一口气，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这会儿身上的知觉才一点点回归，额头上传来刺痛感，她伸手摸了一下，鼓起好大一个包。
许昕站起身走去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子，头发凌乱，额头红肿，狼狈万分，低头朝脸上泼了一捧水。
有人在敲门，大半夜不知道谁。许昕快步走向门口，从猫眼里看到许洪芳的脸映在黑暗里。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打开了门。
许洪芳刚才一直忙着，叫许昕不要回家，结果等忙完了发现小姑娘回家去了，打电话也不接，这才火急火燎赶过来接她。这会儿看到她，不用说也都明白了。
许洪芳肚子里一顿火，大步流星走进屋里，啪啪啪敲门，许昌明板着脸走出来，看到妹妹站在门口，“你发什么神经大晚上的别人不睡觉了，磊磊还睡着呢，把他吓着你负责？”
许洪芳简直气炸，“你整天儿子儿子儿子，你管过女儿吗？爸当年走的时候怎么交代你们的，让你们好好照顾心心，你瞅瞅，都给你们打成什么样了！”
许昌明跟妹妹也发不了脾气，但脸色已经变的很差了，“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你现在不回家跑来这里撒什么泼？”
许洪芳被他这话这态度彻底激怒了，“你要是这么不想养这个孩子，你就把她还给我！”
“不可能！”许昌明脸一下子冷了。
许洪芳本来想说破了这件事，但心心在这里她说不了实话，怕伤了小姑娘的心。
许昌明之所以不肯把心心让出来，还不是因为当年爸给心心留下的那笔保险金，那是给心心的救命钱，要是许昌明不收养心心，就跟这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还怎么动这笔钱的主意？
坏就坏在，心术不正的人，看谁都不正。
许昌明和许洪芳以前关系尚可，后来因为生了个有疾病的儿子，为了这个儿子投下去不少钱，还是没什么好转，这笔保险金对这对夫妻来说势在必得，就等着哪一天许昕一命呜呼，他俩名正言顺。
而许昌明在邱雪的怂恿下，对妹妹越来越看不惯，觉得许昕不是她亲生骨肉怎么可能会这么放在心上，还不是也是因为眼红这笔钱，于是兄妹俩关系越来越恶化。
许洪芳今晚铁了心要带走许昕，也不想跟这两个不讲道理的浪费口水，拎起她的书包，揽着小姑娘就往门外走，邱雪突然走出：“妹妹，你这样就没道理了。你要是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去生一个，这么喜欢霸占别人家的孩子。”
许洪芳转过头，一口水啐她脸上，“我呸你个，少假惺惺的，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你为什么生出这么个倒霉儿子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邱雪气的瞪起一双铜锣眼。
但她不敢拿许洪芳怎么样。
许洪芳这人横起来邱雪是真怕的，那张脸可凶了，而且要说打她也打不不过许洪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