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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第1页/共1页)

音乐是学霸与学渣的共同话题,他们靠悦耳的旋律解放学习压力,他们琢磨每一句歌词并将最爱的那一句书写在笔记本内,他们沉浸在青春的音乐中徜徉。那一年的中国内地乐坛许嵩横空出世了,他的专辑《自定义》受到了全校学生的追捧,学校的广播站时常播放着他的歌曲,尽管都会受到学校制止,但是广播员不断在挑战校方的底线,在每个午后黄昏,许嵩的歌声总会幽然响起,然后停止,然后又响起。

吴同倒是为数不多的没有追捧许嵩的学生之一,因为她的课外兴趣是文学。只是在曾禾出现之后,她又逐渐对各类好听的音乐产生了好奇与好感。后来她发现这些所谓的好感更多的是来自触及灵魂与解放孤独的歌词,例如曾禾深情地对她唱着:“我知道你会在我身边。”

距离最近的一次再听到许嵩的歌是2018年春节期间,吴同乘坐大巴回到自己生长的小镇中,这一次跟她一同返家的人是于柯。她路途中循环着许嵩的《燕归巢》。那一年父亲出现在家中。灯火下的一家,佳肴前的四口,黄昏有袅袅升起的炊烟,夜晚有冲向天际的烟花。天伦之乐过后,吴同独自回到房间,拨开木制的窗户,对着辽阔的夜空沉重地呼了一口气之后双掌合十,低头默念,更像是虔诚的祈祷,这样的举动在若干个漆黑寂静的夜晚进行着,从未间断。

祈祷完之后,她退至书桌旁,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记事本,缓缓地写起了日记,这也是一件她从未间断的事。

“今天听到了许嵩的歌,其实我知道你我都并非许嵩的粉丝,只是他在我们的青春里太火了。再提起这个歌手,我神游至高三时期的那个阴冷的清晨,那天是周一,我被全校通报批评的一天。其罪名是因为我度过了整个高中生涯里最美好最难忘的一天,我因为自己的幸福与感动而受到惩罚,这是多么不公平的审判啊!副校长站在高耸的楼上走廊处俯视着足球场上等待宰割的我,他的话语是多么官方啊,官方到我以为他说的不是我,可是身边其他同学嘲笑的声音重复地提醒我,是我的错,是我违背校规,也是我正在被严厉的审判。多么可笑的全校第二呀!当空气变得更加阴冷,阴冷到我忍不住伸手遮挡刺骨的寒气。这时全校师生的耳边突然响起了许嵩的歌曲,那首轻快的歌曲好像叫《有何不可》。严肃森严的气氛骤然破裂,副校长诧异地望向学校广播喇叭,又回头去看主任,一脸疑问。操场上接近万人的学生都好奇地环视着四周,他们一时半会好像找不到音源所在。而我清楚地感知到,那音乐来自我们常私会的栅栏处,那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肯定,那个‘劫法场’的英雄来了,在墙外蓄势待发呢!直到你的歌声响起,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操场上忠实的许嵩歌迷还是摇头晃脑地跟唱着,越来越多的学生肆无忌惮地大声唱了起来,一个庄重严肃的校内□□会变成了许嵩粉丝大合唱现场,那片声潮是我至今还认为最动听的合唱。后来这首歌不断的重复,期间校长调大了音量试图将审判进行到底,不料墙外的音量变得更加大声,随着你轻快美妙的歌声,我放佛透视到围墙外的你不仅没有胆战心惊,反而正俏皮地摇摆着你那又粗又长的辫子。时间就这样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由于第一节早课的铃声即将响起,校长愤愤地解散了球场上的所有师生,我的审判也进行得半途而废。这时我看到主任生气地带着几位保安朝校门处走去,我慌张地望向栅栏处,特别担心你被主任他们抓到。从华叮咚口中得知你成功溜走的时候,我正眺望着学校内一排排被秋风摧残了整个季节的枫树杈与天空下纵横交错的孤零的电线,我在烟雨后的走廊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心里想:你这样的机灵鬼,怎么可能会被逮着呢?”

吴同合上记事本之后,正好小镇内烟花炮竹的声音响彻而来,她怔怔地走出家门,看着一株株明亮的灯火划过古镇高处的片片砖瓦又穿向幽静的夜空,又在空中爆炸开来,明亮的彩色烟火色映衬在她的脸颊上。父亲从身后为她批了一件夹克,随后二人相视一笑后并肩站着,仰视着夜空中万家呈递上空的炫彩又伟大的愿望。

回到房间后的吴同打开记事本在已经完成的日记上又补充了一句:“今天的烟花格外的美丽,将整个古镇都点亮了,我望着一颗颗冲向夜空的星星之火,将我想见你的愿望通通投入其中,你一定会听见,你一定会出现。”

这一年的吴同行尸走肉般的在充满回忆的城市工作,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套街道都残存着二人的点滴。有时候她会忍不住去遐想,究竟自己是为什么有这样的勇气继续留在这片伤心地呢?她悲观地将自己认定为全世界最倒霉的人,因为从小对家庭的误解导致自己常感觉不到亲情的温暖,而当自己又敞开自闭的内心世界去接纳并深爱上一个人时,命运却给她开了一个玩笑。她仿佛又陷入高中时期受众人不理解与排挤的处境,因为自己的封闭与扫兴,工作中处处遭到挤兑。吴同时常□□着从浴室走出,用毛巾粗暴地搓揉着自己的短发,她忍不住抱怨:“难道真实地活着就是十恶不赦吗?”

随着日复一日的工作,两点一线的生活让人感到时光匆匆流逝。时光慢慢地拉长了吴同的中性短发,她为自己编了一个形状奇怪的辫子,将其放在肩上,一遍遍地抚摸着。她开始穿上了高跟鞋与职业装出入公司大楼,她捧起了每日清晨的美式咖啡,在电脑前眼疾手快地敲打着键盘。尽管遭到同事群体的不待见,但是一心投入工作的吴同工作效率得到了领导认同,常是最佳员工评选人,也因此她不自不觉中展现着孤傲。

吴同真切地感受到,这样重复且匆忙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也如同苦口的良药下肚,不断在治愈自己的伤疤。后来她在这个城市认识了于柯与潘江海,从某些意义上来看,二人也有不幸的遭遇,他们都在以摸爬滚打的姿势走出自己的泥淖。

在与于柯相识那晚,在醉生梦死前于柯保持清醒地问一旁脸颊紧贴着吧台的吴同,他问到:“时间是解药吗?”

在搬出出租房的那个下雨天,与吴同相拥着痛哭的潘江海在擦干最后一滴泪的时候,低头注视着吴同也问过:“时间是解药吗?”

在结婚前一周的某个夜晚,吴同拿出整整两本写满日记的记事本,她用碎纸机一页一页地摧毁着。碎纸机嗡嗡地作响,颤颤地抖动,她的黑暗世界正摇摇欲坠,那个绚烂过一时的精神世界正在坍塌。直到深夜时分,终于只剩最后一页日记,吴同微笑地看着手指间的最后一页纸,照着念了一句:“那时间是麻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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