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禾被停课一周后父亲搭上深夜去往洛杉矶的飞机,这一走意味着曾禾与华叮咚再次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在每个睡得身体发疼的午后,曾禾独自在这个城市穿梭,慢慢地发现了街头边上自弹自唱的歌者,这些歌者在人群中自我陶醉着,用歌唱的方式表述着自己的内心。她主动结识了这一群在城市里散播着自由艺术的青年,他们有的全身沾满燃料在烂尾楼墙壁上涂鸦,有的在广场中心自由地玩着花式滑板,有的穿着奇装异服安静地在人群簇拥处歌唱。
这样的群体在西方被称为“Bohemian”,译为放荡不羁的文化人。这个城市正有这样一个名为“Yolo”的不羁团体,他们这群Bohemian在城市里微弱却有力量地传递着自由与热爱的精神。
又有一个烟雨朦胧的清晨,曾禾推开家门后,正好看到儿时将自己送到此处的三姨。眼前的三姨已经变了一副模样,她一身黑色素裹的旗袍,再也没有印象中一脸的浓妆艳抹,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端庄得体。在二人一番激动地寒暄后,三姨在客厅里坐了下来。曾禾忙手忙脚地在一旁沏茶。三姨仰着头环视着气派宏伟的客厅,眼角的鱼尾纹堆挤着,眼神中充满了欣慰与安心。
曾禾双手奉茶,关心道:“小心烫。”
二人目光相聚,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当年的颠沛流离。
三姨抿了一口茶,率先开口:“小禾啊!这次回来是和你告别的。”说到这里,三姨自嘲地笑了笑,又继续说:“这样说好像有点奇怪,好像我也没怎么来看望过你,告不告别好像也一样。”
曾禾连忙回复:“三姨可别这么说,你不住这个城市,自己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偶尔来探望我一次其实挺不容易的,我特别特别开心。”
三姨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到:“我这次要离开国内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曾禾连忙问:“三姨要去哪?”
三姨端起茶杯,又说:“回马来西亚,当年跟你三姨父离婚之后,老家那边还有一套破旧的房屋。我就想着啊回去捣鼓捣鼓,在哪安享晚年算啦!你三姨父也不在了,那房子空着总得要人打理嘛。”
曾禾再次疑问道:“三姨老家在...马来西亚?三姨是马来西亚人?”
三姨微笑地点着头,答:“对,你母亲也是。”
突然听到母亲这个称谓,曾禾感到陌生却又伤感,至于为何伤感她也说不上来。似乎是自己生来独立的天性令她对母亲所有的好奇心都消磨殆尽,或者说她一直以来都把三姨当作了那个生育她的人,而母亲二字不过就是一个词语。可是每当自己需要正视“母亲”二字时,她又感到一种掩埋得极深的欲望从内心深处奋力蔓延出来。
曾禾控制不住感伤的蔓延,同时也思绪万千。她嘴硬地扯着玩笑话:“这么说我还是个混血呀?难怪我说我怎么这么好看。”
三姨是了解曾禾个性的,她能感受到这句玩笑话其中的苦楚。三姨语重心长地说:“当年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现在你长这么大了,我认为你有权力了解自己的身世,也有必要为你揭开你一直想问但是没有开口的问题。孩子啊,别人可能不懂你,我还能不懂你啊?你撑着保护伞活着,这些年真是苦了。”
曾禾使劲地仰着头,呼吸不太畅快,手指挤压着眼角,还是一副倔脾气,她嘴硬道:“不听,我不听。”
可是三姨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漏地钻入了曾禾的耳中。
三姨虚眯着眼回忆起来,眼中写满了故事,娓娓道来:“你母亲叫曾秋扬,她自小憧憬草原的生活,跟你父亲在拉萨的旅途中认识,两个人在短暂的旅程中疯狂的爱着对方,并怀上了你。后来二人分别后,你的母亲发现自己怀孕了,尽管遭到家族的耻笑与侮辱,她还是坚强地将你生了下来。她从未想过将你送给你的父亲,她的坚持让她过得很辛苦。后来她将你托付给我,因为她没有办法独自照顾你的同时一边赚钱。发生了这个事之后,家里人早就与她断绝了关系。她找到了我,托我照顾你。三姨我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也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孩子,所以便答应了她。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后,便去寻你父亲去了。你母亲是个善良的人,她向你父亲隐瞒了你的存在,她害怕你父亲会因为你的存在而被迫的去接受这段感情,她太渴望真实了,她太爱你的父亲,以至于没有承认你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