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柯第一次见到吴同的父母是2018年春节,他们的婚礼也安排在那一年的夏天。
二人计划在春节后便一同自驾去往拉萨提前度过他们的蜜月期,他们将在拉萨虔诚跪拜,祈求拥有一段美满的后半生。为了这一次自驾,吴同在2017年寒冬期间考取了驾照,想着为自己的未婚夫减少繁重的驾驶压力。
如果时间真的是解药的话,那么此时看似已经完全接受了于柯的吴同真的被治愈了吗?吴同能够真切地感受此时的自己对于柯的身上所付出的情感已经更近了一步,而也正是这一步令她不由得在每个夜里自问:“我已经忘了那个人了吧?我已经爱上于柯了吧?”这样的问题常在她的脑海间漂浮不断。这类问题常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带着暂无答案的问题沉睡过去,一夜又一夜。这样的梦里常伴随着一系列的噩梦,例如:在一个黑暗封闭的空间内,于柯与曾禾被绑在木桩上,二人昏迷不醒。二人之间站着一个拿着镰刀的死神来回踱步,死神要杀死她所不爱的人。不管死神的镰刀对准于柯还是曾禾,都令她陷入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当中,她大喊着:“不...不要!!!”她在梦中五体投地,遍地打滚。她惨烈地哭喊着,祈求着死神将她的命夺去,放过木桩上的二人。
2018年春节那天,于柯双手拎着孝敬二老的见面礼,穿着端庄,擦得发亮的褐色皮鞋踏上了吴同家乡的石板路。原本粗糙的石板面已经被岁月摩挲得宛如一面玲珑的玉镜。吴同轻松惬意地走着,她听着于柯鞋跟轻轻踢打着石板的清脆声,转头微笑着说:“我小时候在这条街上走路从不穿鞋,当年这边的游客都叫我‘光脚的小女孩’,他们都很喜欢我,因为我会免费送他们地图,还会耐心地指引他们。”于柯也转头看向她,继而又看了看自己的皮鞋。
吴同这时将鞋脱下,将短跟皮鞋挂在手指上,缓缓地行走起来。她说:“我记得有一年有一群本地富商出钱改造古镇,后来在小镇外立了一块功德碑,功德碑上写满了他们为故乡做的贡献,上面也有我。”
于柯饶有兴趣地回头问到:“为什么啊?你也出钱了吗?”
吴同大笑了起来,回答:“我哪有钱?因为我热衷于帮助游客,很多游客都很喜欢我,但是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他们都统称我为‘光着脚的小女孩’,后来关于我的事迹越来越多,所以立碑的那一天村委会来我家,让我光着脚在一个模具上踩了一脚。最后...我的脚丫被刻在了那块功德碑上。”说完吴同大笑了起来,于柯也是很少见到她笑得如此自由自在,笑得如此真实。
那天一路上的邻居都认出了吴同,大家远远地互相讨论着石板上赤脚漫步的二人。于柯双手拎着礼品盒,吴同左手拎着自己的鞋,右手拎着于柯的鞋,他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步都有说有笑。
随着时代的发展,此时的吴家宅子已经看不到木制的建筑物了。小时候暗黄色的木制老屋此时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三层的农村自建房。一楼作为商铺使用,吴同的母亲在一楼的店铺里出售一些家用百货与零食饮料,另一间铺子里摆放了一台麻将机以供广大牌友前来消遣。夏日的时候,暖风吹拂着院子里的晾衣架上的床单与衣物,烈日烘干着地上簸箕内的土豆片与萝卜条;冬日的时候,邻居家的孩童们跑到院子里堆雪人,店铺内三五牌友围坐在电热炉边上窃窃私语。
吴同母亲常在电话里给两个孩子反复叨念着:“放心吧放心吧!我过得好得很...好得很,安心工作,安心念书,不用操心我。”
那晚的几人在餐桌前正襟危坐,在吴同父亲是一副端庄地凝视下,于柯有些紧张地冒汗,手忙脚乱地脱下外套后又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好在吴同全程关注着他,连忙将他的外套接过。吴同的父亲从城里带来了两瓶茅台酒,一边往于柯的杯子里斟酒,一边询问对方是否喝酒。吴同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您这酒都倒满了才问人家喝不喝啊?”于柯此时也没好意思多开口,双手扶着酒杯,微笑着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