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拉萨回来后的吴同与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婚礼筹备的工作中。在接受了于柯的求婚后,她辞去了自己的工作,开始当起了老板娘。整个筹备过程比较繁琐,从酒店预订到场地布置,从婚礼策划到邀请好友,一点点累积的零星小事将二人搞得疲惫不堪。这样的过程并未经历太久,在半个月的忙碌之后,二人的婚礼已几乎准备妥善,最后需要做的就是静候结婚之日的到来。在此之前的一周于柯即将赴约一次亚太地区调酒师大赛做评委工作。在接到邀请的那天,于柯兴高采烈地跑到吴同身边与其分享。
于柯搂着吴同的肩,激动地说:“终于收到邀约了,这次活动对于我今后事业的拓展至关重要。”
吴同也开心地环住他的腰,欣慰地回答:“于柯,你真棒!我会在家等你回来,对了,去哪参加?大概多久呢?”
于柯答:“五天后我就回来,今年的举办点在马来西亚,吉隆坡。”
闻言的吴同突然身体一颤,连连退后两步,一副惊悚的眼神。她不停地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于柯...不去好吗?咱们不去了好不好?”面对吴同突如其来的反应,于柯带着满脸的疑惑问:“你怎么了?没事吧?”吴同有些惊慌地抓紧于柯的手臂,继续说服于柯:“这个大赛不是每年都有吗?明年...明年就由其他国家地区举办对不对?明年...对...你明年再参加好不好?”于柯还是发着愣不知所云,可是看到吴同惊慌到几乎失声的地步,他不得不先对其作出安抚。于柯有些担忧地抱住吴同,轻轻地抚摸她的脑袋,应允道:“好...我都听你的。”
到了夜深人静,二人躺在床上注视着对方。对于此前吴同一反常态的举动他依旧未能猜测其中缘由。即将身为对方的丈夫的他此时此刻难免感到失落,这份失落也让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吴同。他固然明白吴同有过一段惨痛的历史,他不愿过问的原因是因为希望对方能够彻底走出雾霾,踏入全新的生活。当他们经历了拉萨一行之后,二人的关系已经升温到了极点,似乎这个时刻的他们应该是无话不谈的,是绝对了解对方的。每当这样失落感袭来时,内心总是伴随着怒气。于柯深知自己是不会对吴同的隐瞒而气急败坏,更不会对自己所爱的人大发雷霆,他可以永久将这份不满克制住,但是这也同样意味着吴同也许永远走不出悲痛的回忆中。于柯脑海中闪现这些想法的时候眼眸已经微闭,可是眉头还是紧紧地皱着,这让一直睁眼的吴同知道他并未入睡。随着二人一次默契的叹气之后,吴同率先开口:“于柯?”于柯假装昏昏欲睡的模样,懒懒地嗯了一声。吴同凑近脸庞,声音变得很温柔:“你去参加吧!这毕竟是你所热爱的事,也是你一生的事业。我不应该那么自私,对不起。明天我会帮你收拾行李,但是你答应我,你一定要早去早回,给我安然无恙地回来。”说完,于柯还是双眸微闭着,似乎在这个时候突然醒来就有些穿帮了,他感到内心一暖,很想扑向对方,很想兴奋地拥吻对方。吴同不知道于柯的内心戏,但是她很肯定于柯能听到她的一字一句,她继续说:“我知道你对我白天的言行有些疑惑,你大概会有些怨气,我是一个内心被填满故事的女人,甚至这些故事都与你无关。但是你相信吗?于柯,我爱你!我一定会将自己全部交予你,总会的。”面对于柯还是硬着头皮装睡,吴同挑起食指摸了摸他的鼻尖,又说:“如果...我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到...那...就不作数了喔!”突然于柯沉不住气了,他迅速抓住她的食指,嘴角的笑意犹如一朵瞬间绽放的花卉,紧接着兴奋地钻进被窝,笑声嗡嗡地响起。
在于柯离开后的一周,吴同烧掉了自己写了800多篇的日记。她在履行自己对于柯的承诺,她要将自己的全部交予自己的丈夫,这是她作为人妻的义务。她闲暇时会去各个酒吧分店闲逛,偶尔拿着请柬陷入沉思,还能给谁发请柬呢?这个城市里还有多少自己认识的人呢?在思索了半天后,她终于提起笔写下了于柯手下那几名学徒的姓名,写下父母与弟弟,写了陈曦,最后写下了潘江海的名字。在将请柬写完之后,她到各个酒吧巡查的途中顺便送到了受邀人手中。之后又去往邮局给家里人和陈曦寄去了请柬。直到手中之后潘江海的请柬时,她开始疑惑起来,他还在那里开杂货店吗?过了这么长时间,想必已经搬走了吧!带着这样的疑问,她打车朝着多年前自己与曾禾所住的出租楼驶去。
窗外的景象变得逐渐陌生,高曙中学的门招也变了个字体。车窗外的世界变得异常陌生,吴同甚至都在质疑司机是不是开错路。在抵达出租屋坡下的大街时,出租车停下了。吴同有些发懵地钻出车子,本能地望向那栋破旧楼房时,却发现楼房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土。吴同苦笑了一下,那栋摇摇欲坠的楼房终于坠下了。在废土堆一侧不远处的杂货店还健在,但也命不久矣,因为那一排杂货屋的墙面上都涂了一个红色的‘拆’字。顺着脚下唯一平坦的小道走去,很快便到了潘江海之前所在的杂货铺。这时店铺已经关闭了,吴同静静地走向卷帘门边,轻轻地拍了拍门。那卷帘门似乎很久没有打开过了,上面堆积满灰尘,吴同这一拍激起了万千灰尘扑面,她扇了扇眼前的灰尘,又抬脚踢了一下那门。皮鞋撞击卷帘门的声响很大,如果屋内有人的话是肯定会被惊醒的。见没人答应,吴同并未感到奇怪,因为从屋外望去,店铺宛如被尘封已久。看来潘江海搬走了,这样也好,那他应该已经走出回忆了吧!这样一想,吴同不但没有因为自己扑了个空感到失望,反而心情舒畅了许多。
“敲敲敲...天天来敲...我不是说了这两天就搬走吗?”
正当吴同带着欣慰的笑容转身离开时,身后尘封的店铺里却传来了潘江海咬牙切齿的抱怨声。突然传来的应答声反倒将吴同的思绪推向深渊中,她一下回想起那个大雨中与自己相拥而泣的潘江海。他...真的还没有释怀吗?吴同在疑惑的同时静静地聆听着自己的心跳,甚至一瞬间自己也被潘江海的事件推回无尽的悲痛中去。她转身面对着那段铺满灰尘的卷帘门,一步步挪着着,陷入回忆与共鸣的吴同竭力地控制着情绪,但是显然她的世界中是感性占据上风的,她带着万念俱灰的表情,坠在地上的泪珠,被灰烬包裹着。
“潘江海...”
屋内的人闻言便知其人,他的内心同样思绪不断,他不愿再作声,他沉默着。他回想起那个大雨天,二人相拥而泣后却也伸出拇指拉钩,向对方保证自己将会踏上全新的人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并非没有努力过,只不过是反复的挫败已经让他再无与自己斗争的魄力。他在自己的感性世界里束手就擒了,他明白自己没有老姜是活不下去了,他也明白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这些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因此痛苦,也因此活着。
“我知道是你...潘江海你开门...”
屋内的潘江海连连后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货架。